少年停頓了一秒，莉雅對他即将吐露的話有所預測，微微挑眉，想到了那夜少年的欲言又止，然而這一次少年并沒有重蹈覆轍。

“還有我！”

話語堅定不移，斬釘截鐵。

“黎明少年，你是突然開竅了，還是學會聽話了？”莉雅擡頭撐着下颚，搖頭看他，那天夜裡莉雅曾說最讨厭别人說話說一半，所以現在他是學乖了？

“你不喜歡，不是嗎？”女孩的并未明确說明，但玖健卻已明了，他用着陳述的語氣，說着反問的話。

莉雅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你不喜歡，我便不做。

“所以，你剛剛的話，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願意陪我永遠的，離開北境？”心湖突然無風而乍起漣漪，但莉雅手指輕點臉頰，說道：“不過...你以什麼身份呢？你又知道，永遠離開北境，意味着什麼嗎？”

故鄉、親人、朋友、回憶中的溫暖，都将遠隔千裡。

若當真自此一去，居無定所，或許便是再無歸期。

“我...”玖健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追求者嗎？

莉雅已經明确的拒絕了，而且還是兩次，若是再次提及，怕是會惹人厭煩，但他想到了風車房裡，那被雨水打濕的狹小窗台，日出前的風格外冰冷，就連破曉的曦光都毫無溫度。

少女的問話，以及他蒼白的回應再次響徹腦海...

下一秒，玖健出乎柯妮莉雅意外之外的站起了身，他轉身面向柯妮莉雅，就在女孩的面前單膝下跪，左腳的膝蓋陷進白雪裡，右手握拳抵在心髒的位置，莊重而肅然。

“我将我的忠誠獻給您，我将爐火、心靈和收獲都奉獻與您。我的寶劍、長矛和弓箭聽從您的召喚。我将追随于您，直至血液冰冷，心髒凍結，火焰帶走我的身軀，幻化成灰燼。”

“我以大地與江河的名義起誓。”

“我以青銅與鋼鐵的名義起誓。”

“我以冰與火的名義起誓。”

少年一字一句的宣誓，如出肺腑，琥珀色的眼眸中徜徉着月輝般的流光。

而那些莊嚴的誓詞，就是最真摯的回答。

柯妮莉雅真真切切的愣怔在了原地，她看着玖健·黎德的眼眸，第一次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又能給予什麼回答。

手指無意識的摩挲，像是有一根輕盈的羽毛墜入心裡，輕輕的拂過，微微的柔軟、隐隐的麻癢...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玖健的眼睛是美的，那雙深邃的眼眸像極了秋夜裡點綴夜空的星，明亮、幹淨、不惹俗世塵埃，又如落入冰湖的琥珀石，晶瑩剔透。

可現在，莉雅卻覺得那雙眼睛，在少年話語落地後，變成了波瀾不驚的黑海，黯黑無星的夜空，攝人心魂的無底深淵，而那裡面仿佛承載着的，是某種深沉而厚重的印記。

“你這誓詞...我從未聽過...”莉雅側眸避開了少年的視線，意識有些紛雜，還有隐在深處，久不曾有的無措：“是...頸澤的嗎？”

這是一個偏離主旨的問題，莉雅真的關心這套誓詞的出處嗎？

事實上，并不！

“是的！”

少年沒有起身，也并未催促，隻是安然的凝視，靜靜的等候。

玖健·黎德的目光太過灼人，莉雅發現自己無法視而不見，她終于還是看向單膝跪在雪地裡的少年，卻仍舊不知如何收場。

‘我不應該問方才的問題！’

她在心中懊悔，若時光能倒流，她絕不會問。

但莉雅必須承認，她并非真的鐵石心腸，否則此刻她就能夠灑脫的起身走人，如此事情就會簡單許多，可在少年那樣的目光注視下，她做不到。

在這一刻，莉雅蓦然想起初見時，寂靜的森林深處的晨曦光影下，那琥珀色眼眸中一閃即逝的微光。

良久，柯妮莉雅無聲的輕歎...

“我聆聽，你的誓言！”莉雅将手伸到少年面前：“接受你的宣誓。”

說到底，她還能活多久呢？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麼接受又何妨呢？若是她的生命隻有一個月，那麼少年所謂的追随也就隻是一個月罷了。

所以，糾結這麼許多，本就毫無意義。

少年此時的情感，或許确實稍稍打動到了莉雅，但...又能維持多久呢？

不過等她化作枯骨，少年自然也能得以解脫，既然如此又何必瞻前顧後？

那就順其自然、随心而為吧！

玖健笑了，那黑海般的眼眸頓時又變得顧盼生輝，如柔美的月光歡快的在海面閃爍，明澈的眼瞳每一處都洋溢着滿足與欣悅。

他握住女孩的手，俯身将額頭輕柔而虔誠的抵在女孩的手背上，心甘情願的俯首稱臣。

肌膚相觸的那一刻，柯妮莉雅又怔了怔，她看着少年重新仰起的面容，他确實俊美至極，光是看着就很養眼，她的目光悄然下移稍許落在某處，腦海中蓦然劃過一個放縱而瘋狂的想法。

莫名的...想試一試...

“黎明少年，你...”莉雅頓了頓，微抿了下唇，眸中神色意義不明：“從前在灰水望時，喜歡過别的姑娘嗎？”

既然已決定随心而為，那麼也無所謂顧及其他了，不是嗎？

“從未！”

玖健搖頭，肯定的答複。

“所以...”莉雅眸色劃過一絲亮光，目光定在某一處櫻紅上：“你也沒有輕吻過其他女孩？”

這回，換玖健愣住了，暴露在冰冷雪天裡的耳朵瞬間發燙，灼灼的熱度一路随着血液流向心髒，心髒的頻率如脫缰的野馬，嘭嘭嘭的跳個不停。

無聲的沉默後，少年搖頭。

“黎明少年，我反悔了！那晚的話我要收回！”柯妮莉雅見此，便将右手從少年手中抽回，手肘放在膝蓋上，手背抵着下颚，嘴角的笑意愈盛。

那夜，她曾說不再做引人誤會的事情，但現在...誰在乎呢？

“什...什麼？”

“我的意思是，正好，我也沒有，所以...”莉雅傾身欺進少年，吐氣如蘭，聲音暧昧纏綿：“你要不要，和我試一試？”

李白說，人生得意須盡歡！

此時，雖不是得意之時，但按照三眼烏鴉的意思，也差不多是人之将死？

畢竟，似乎确實是危在旦夕了，要如何解決還毫無頭緒。

她活了兩輩子，都沒有談過戀愛，别說初吻了，就連初次擁抱都還留着，就連牽手...都還是昨日與玖健在非常情況之下的不得而為之。

所以，講道理她都不相信愛情，又到底是為什麼要如此守身如玉？

對于玖健·黎德，喜不喜歡她不知道！

但這張臉，她喜歡！

古人雲，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莉雅認為，她應遵循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