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柯妮莉雅目光一凝，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那一夜，她與玖健談起了雷加王子與萊安娜的事情，甚至還說起了父親與母親，那時候玖健似乎想要反駁什麼，卻又半途閉口不言。
又想起昨夜布蘭的話，當年的極樂塔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麼多年來，許多人都曾與他們這些孩子說起過過去的事情，據他們所說父親帶人去多恩極樂塔尋找她的姑姑萊安娜，他們與拂曉神劍以及其他禦林鐵衛殊死作戰，最後父親他們打敗了拂曉神劍，然而她的姑姑萊安娜卻早已慘死。
而後，父親去到星墜城返還在戰場上死去的亞瑟·戴恩留下的寶劍“黎明”，卻在期間與一名叫做薇拉的女子産生了感情，并且孕育了瓊恩。
關于瓊恩母親的說法，多年來也都不一而足，有人說她是一名妓女，也有人說他是某個伯爵的私生女，總之皆是衆說紛纭，莉雅他們幾個從不談論這些，但總也有些風言風語飄入耳中。
很奇怪的，柯妮莉雅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卻又一時想不清楚，隻是她實在覺得父親不像是這樣的人，這麼多年在臨冬城，莉雅也并非沒有見過别的女人對父親自薦枕席，父親也從未做過對不起母親的事情，但卻偏偏又有瓊恩這麼一個私生子，難道真的如喬裡他們所言，當時正處戰亂，父親一時抑制不住生理沖動？
可...父親去多恩尋找萊安娜，而後帶回一名自己的私生子，身體快過大腦，莉雅的心跳蓦然加速...
下一秒，莉雅頭疼的搖了搖頭，決定放棄折磨自己的大腦神經。
或許，她并不需要自己埋頭苦想，莉雅目前至少肯定一點，玖健·黎德知道的要比他們想象的多得多。
“當年的極樂塔裡，是萊安娜，對嗎？”
這一日的下午，莉雅單獨将躲了她數日的玖健叫到了雪丘頂上，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目光中透露着對于“你知道真相。”這一點的笃定。
玖健聽此沉默了一會，才道：“是萊安娜。”
“你很清楚布蘭看到了什麼。”莉雅在一旁的巨石上坐下，手不緊不慢的敲擊着膝蓋，問道：“是什麼？”
玖健垂下眼眸，回想到曾經親眼所見的一切，眉頭微微擰起，但看着面前直視他的冰藍色眼眸，那裡面正倒影着自己的身影，正目不轉睛的凝視他，他知道她讨厭欺騙。
“當年的極樂塔下鎮守的是‘拂曉神劍’亞瑟·戴恩、‘白牛’傑洛·海塔爾以及奧斯威爾·河安爵士。”過了一會玖健才開口道：“經過一番惡戰，‘白牛’傑洛·海塔爾以及奧斯威爾·河安爵士奮戰而死，然而跟随史塔克大人一同前往的馬丁·凱索、馬克·萊斯威爾以及伊森·葛洛佛也同樣葬送了性命。”
“亞瑟·戴恩爵士最後以一敵四，卻依舊穩居上風，在最後的最後，當拂曉神劍與史塔克大人纏鬥之時，我的父親從拂曉神劍的背後...”玖健說到這裡頓了頓，微抿了抿唇，才道：“他從背後偷襲，命中後心。”
柯妮莉雅有些恍然，原來父親所說的霍蘭·黎德救了他的命，是這個意思...
拂曉神劍能夠被世人所傳頌，自然是有其道理的，他的強大毋庸置疑，若是真讓莉雅來說，也不覺得自己的父親就能夠打得過亞瑟·戴恩爵士，事實上她也曾對此感到奇怪與質疑。
原來如此。
不過，她掀起眼簾看了看對面說完話後就垂眸不語的少年，挑了挑眉面容淡淡，似乎對剛剛少年之言毫不在意不為所動，輕巧的轉了話頭問道：“嗯，然後呢？”
“你不覺得...”玖健有些詫異，他猛地擡頭望向莉雅，但話未說完，卻又被莉雅打斷。
“騎士才遵守原則，我不是騎士。”莉雅将手搭在一旁的岩石上，手背抵着下颚，又道：“我隻知道，兵不厭詐。”
又不是擂台一對一比武，在戰場上哪來的那麼多原則和規矩？赢才是最重要的，當然了，柯妮莉雅雖自認不是一個多麼光明磊落的人，但對于堅守騎士之道的人也心懷敬佩，她敬佩強大的拂曉神劍，可這也不代表她就希望自己的父親命喪黃泉。
如果沒有霍蘭·黎德的這出偷襲，父親一定會死在拂曉神劍的劍下，她自然不希望是這樣的結局，那麼莉雅就沒有對其行為多加置喙的資格。
“我在意的是之後...”莉雅微昂下颚，又詢問道：“布蘭說父親上了極樂塔，在那上面發生了什麼？”
“你知道的，是嗎？”
“是。”玖健沉默了很久，才擡起頭看向莉雅，目光裡滿是複雜的神色，又夾雜了幾分憂慮，他說道：“我知道。”
真相，是掩埋不住的。
因為他們是過去曆史當中本就真實的存在。
“萊安娜，臨死前...将一個男嬰托付給了史塔克公爵。”
玖健的聲音磁性悅耳，像是冰天雪地中驟然而起的寒風，又如冰刀子般劃破空氣，響徹在白茫茫的天地...
“瓊恩，在極樂塔誕生...不應該是瓊恩·雪諾...”
“而是...瓊恩·沙德。”
掩埋在曆史洪流裡的真相，被金黃色的輕紗覆蓋，一如多恩烈日下的黃沙漫天，暴風狂卷而過，掀起的風沙将極樂塔掩于其下，所有的真實變得模糊不清...
十六年過去，當年遺留下的風沙被另一場風暴卷起，掩在曆史長河裡的真實存在終于再次暴/露于人前，卻是這樣深刻而又難以置信的真實。
玖健不過寥寥數語，而背後千絲萬縷錯綜複雜的隐秘卻已昭然若揭，根本無需多加思慮，就已能知道這是一個能夠颠覆所有的秘密。
難怪...難怪父親從前從來不願意多談此事，關于瓊恩的生母更是閉口不言，哪怕是母親為此怨怼，父親也從來未曾開口多說一個字。
這樣的真相......
整個空間似乎都在一瞬間靜止了，風在猛烈地狂舞，吹起一片白色的雪花，像是迷霧一般将二人籠罩其間...
柯妮莉雅久久不言不語，玖健擔憂的目光不安的注視着面前的少女，還是忍不住邁步向女孩走去，但不過剛剛提起腳，女孩帶着沙啞而沉重的聲音卻再次在風雪中清晰的傳來，清冽如冰般的聲音暗含堅定。
“瓊恩·雪諾也好，瓊恩·沙德也罷。”
“如今，正駐守在長城黑城堡裡的，是瓊恩·史塔克。”
隻是瓊恩·史塔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