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麼?”
頭頂上突然傳來一句笑語,吓得顧蜻遊一個激靈,手上的筆差一點就在紙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線。她下意識地把紙張攏起,擡頭看向來人。
“陸、陸先生?”
陸長津笑吟吟地看着她:“地上那麼涼,坐在這裡幹嘛?”他掃了一眼她手上的紙筆,又聯系放在她身邊的牛紙皮袋子,裡面隐隐透出風衣的一角,像是溫勝寒穿過的那件,他眉毛輕擡:“來找溫勝寒?”
顧蜻遊微微低下頭:“……嗯。”
“那好說,直接跟我來吧。”
顧蜻遊一愣,下意識地站起來,“我……不用了,陸先生。”
聽到她的拒絕,陸長津有點詫異,但他那雙桃花眼一斜,又笑了起來:“叫什麼陸先生,多見外啊,直接叫哥哥就行。怎麼?覺得不好意思嗎?不用在意,沒什麼的。”
顧蜻遊一時無語,她教自己叫溫勝寒叔叔,卻教自己叫他哥哥,讓她一時間猜不透他的想法。
她飛快地将寫好的信兩下對折,連帶着那張借條塞進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中,放進裝風衣的袋子。
陸長津看着她的動作,桃花眼中的好奇又深了幾分,他勾了勾手指:“走吧。”
“陸先生,”在他旋身之際,顧蜻遊叫住了他,她幾步上前,将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能不能麻煩您幫我轉交給溫先生?我還有事,就不上去了。”
“這樣啊……”陸長津拖長聲音,好像很遺憾似的,他掃了一眼女孩兒攥的發白的手指關節,最後還是把後面那句勸說吞回肚子裡,他點點頭:“行吧。”
*
溫勝寒回到辦公室的時候,一眼看到了桌面上的那個牛皮紙袋子。
他下意識地将詢問的目光投射到沙發上的人。
“看我做什麼,”陸長津說話的腔調一如既往地滑溜:“我就是個跑腿兒的,在樓下見到有美人給你送秋波,我順手幫你帶上來了,快感謝我。”
溫勝寒伸手扯了扯領帶上的溫莎結,三個小時的會議,帶給他的不止有疲憊,還有厭煩。他伸手按下電話内線,正想叫人過來處理,餘光瞥到袋子裡熟悉的衣服,動作一頓。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顧蜻遊來過了?
不知道是詫異還是什麼,他一時沒了動作,電話裡傳出謝文柏的聲音:“溫總?”
溫勝寒回神,語氣一頓:“沒事了。”
挂上電話後,陸長津就啧啧出聲了:“除夕那天虧我還想着你剛退婚需要安慰,大老遠地從法國趕回來,看來真的是我想多了,原來早就有美人慰藉。”
溫勝寒沒有說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多年的好友,陸長津才不怵他的眼刀子,他擠眉弄眼:“萬年鐵樹開花啊,又是披衣服,又是送回家的,叫蘇蔓茜知道了,估計又得鬧你一鬧。”
這番話叫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瘋女人将戒指剝下來扔在他臉上的場景還曆曆在目,溫勝寒垂下眸子:“多餘。”
這種擔憂的确多餘,陸長津也隻是随口調侃一句,浸潤在這個圈子多年,他自然也是知道溫蘇兩家不過是利益交換,能叫蘇蔓茜惱羞成怒而蘇家還不敢多嘴,顯然是對方理虧。
更何況,蘇蔓茜迷上一個窮學生的事,他早就有所耳聞,隻是沒想到她會瘋魔到這種地步。
前段時間蘇家元氣大傷,估計是真的惹惱了溫勝寒。溫勝寒外表看着斯文好說話,實際上原則性極強,一旦觸碰到他的逆鱗,就不會留任何情面。
他聳聳肩,撩撥點到即止,兩人轉頭說起了業務上的事。
*
陸長津走後,溫勝寒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個袋子上。
看得出來,風衣被人精心清理過,帶着一股樸素的香皂味,拿出來一抖,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掉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
一沓紅色紙币,一張借條,那個戒指,還有一封簡陋的信。
他略過前幾樣東西,徑直展開了那封信。
一目十行看完,他一時之間沒了動靜。
水族箱中,一條紅色的金魚躍起,又咚的一聲落入水中,撩起圈圈漣漪。
半晌,他将借條對折兩下,放進了錢包裡。
那件原本不打算再穿的風衣,被挂進了休息室的衣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