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山的收獲頗豐。
周禾離開時不但背的簍裡裝滿了黃澄澄的杏子,兩人的手上也都拎着東西,撲棱棱掙紮不停的山雞,棕灰色的肥碩野兔,還有拿草繩串起來連成串的溪魚,姐弟倆臉上盡是豐收的喜悅笑容。
兩筐杏子早已按照果熟程度分别裝好,雞鴨魚兔爺綁的結結實實,倆人沿着荒草小徑優哉遊哉信步下山。
回到家,趁着天明周禾開始處理帶回來的收獲,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杏子,這東西嬌嫩不易存儲,也就吃個一兩天的新鮮。略青些的周禾打算晾在院子曬成杏幹,至于那些要熟透的,分成幾份,散給相熟人家一起嘗嘗!
相較于後世人際關系的淡漠,下河村人與人相處的複雜程度,着實有些讓周禾頭疼。
這裡人與人的相處毫無邊界感不說,更是以窺探旁人的隐私為樂。幸而原主母女都不是好熱鬧的性子,周禾來了之後姐弟倆更是迫于生計,整日遊走在外不怎麼同村人接觸,否則周禾這馬甲還真不一定捂得住。
沒有時間再加上周禾的刻意疏遠,周家與村裡的聯系比之從前已經少了許多,但是這關系太遠了也不行。畢竟有些時候她行事也需要村裡的庇護,所以适當的疏遠加上偶爾的人情往裡必不可少,這杏子就是周禾今日走人情的敲門磚。
嫩黃的杏子被周禾分成四份,頭一份自然是送到村長家,另外三份分别是分給周四奶,周五爺,還有林玉娘家。
村長家自不必說,周禾還指望其幫自己彈壓周二;周四奶一向與周家長房交好,如今兩家有了合作關系自是更近了一層;周五爺為人雖然讨厭甚至一度還倒向周二,可到底沒撕破臉又有長輩的名頭,周禾不想将關系鬧僵的話,便不能吝啬這一點杏子。
相比這三家林玉娘就有點不同了。她一不是村裡德高望重的族老,二不與周禾沾親帶故,甚至于周禾穿過來之前,她與周家的關系都隻是泛泛。周禾與她來往完全是基于前日,她對自己釋放的善意的回饋。
說起來,林玉娘的處境倒與周家有幾分相似。周家姐弟喪母失父,林玉娘年輕守寡喪夫,都是一樣的可憐人,幸而她家有些家底,家中雖隻剩寡母稚子,日子倒比村裡一多半人家都還強些。
林家未必稀罕她這幾個杏子,但不見得不喜歡周禾對她回饋的善意。
東西派了周小山去送,周禾在家琢磨她的麥芽糖。
前世有一段時間特别流行手作,彷佛不論什麼東西,隻要沾上手工二字就要更高大上一些。
周禾也不能免俗,她随大流照着網上教程學做過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結果喜憂參半,并不都能成功,所以這次的麥芽糖能否制成,不到最後一刻連周禾自己都不知道。
掀開笸籮看着已經長了有一指高的青綠色麥苗,周禾感覺既緊張又興奮,擔心失敗的同時隐隐又有那麼幾分期待。
若自己能制出糖,那許多點心制作出來就全都不在話下了。這裡凡是帶甜味的吃食,價格都不是一般的高,那她隻要稍稍落一點價,那必然能幹掉一大波競争對手,到時候發家緻富還不就是分分鐘的事。
一眨眼又是四五天過去。在這幾天中,周禾縣城的攤子逐漸有了回頭客,麥苗的長勢也十分喜人,當青悠悠的麥苗長到三寸,周禾覺得自己的熬糖大業可以展開下一步了。
一把把的麥苗從笸籮中扯下來,放入陶盆清洗幹淨,然後像切菜那樣一刀刀剁碎,最後丢進放了糯米水的大鍋裡熬煮。
按周禾記憶中的方法,這樣熬出的就是麥芽糖了,可她這次實驗失敗的非常徹底,熬出來的東西非但不甜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怪味。都不必嘗,提鼻子一聞就曉得味道不對。
周禾将手裡的勺子随手一丢,懊惱的坐在闆凳上跟自己較勁,一定是她上輩子沒好好看視頻,記憶出現了偏差,才導緻白忙一場。
哎,書到用時方恨少啊!自己囫囵吞棗,一目十行,淺嘗辄止的毛病怎麼就改不了呢?
周禾悔不當初,雙手插到頭發裡使勁的揉着腦袋,可是直到把滿頭的烏發揉成了亂草,也沒能想通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裡?
周禾冥思苦想,連着好幾天都精神萎頓心情欠佳,整個人如同秋後被霜打的茄子。
她這樣可把周小山給急壞了,周禾憂心熬糖,他憂心周禾,姐弟倆誰的火氣都不小,一人起了一嘴的燎泡。
周禾實在是沒辦法不急啊,第二茬麥苗眼看就長起來了,再要想不出問題究竟出在哪,她買來的這兩斤麥子可就全糟蹋了。
這天周禾正蹲在屋裡對着面前的一種麥苗發愁,冷不丁就聽有人在外頭喊自己:“禾兒妹妹,你在家嗎?”
周禾尋聲出去,來人正是陳香草。
她此刻身上還跳着扁擔,衣服鞋子上都沾了不少灰塵,紅撲撲的臉蛋挂滿汗珠,手裡晃着一片寬大的綠葉呼呼給自己扇風。
看這樣子應該是剛從鎮上賣貨回來。
周禾熱情的跟陳香草打招呼:“嫂子怎麼這時候有空過來,今兒外頭可熱了,快進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