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便,”謝長生隻冷冷道,“他不過是那粗魯婦人生的孽種罷了。”
秦遠置若罔聞,他笃定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他一身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傷口還沒結痂。
好一個鐵骨铮铮,好一個甯死不屈。
胤禛一言不發,隻是看謝長生的目光,和死人也沒有區别了。
“你以為你很正義,對嗎?”璟瑄卻猛然開口,“為了你的正義,你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妻子。”
“是!”謝長生放縱地笑着,“我是!”
“可是你的大明亡了,”璟瑄淡淡道,“不論你願不願意,大明氣數已盡。”
“奪朱非正色,異種也稱王?”他繼續說道,“你們不過一群蠻夷,也配做這天下之主?”
璟瑄眼見他如此高昂的情緒,卻知他已經被踩到了痛腳,這就是俗話說的,他急了。
“王侯将相甯有種乎?”璟瑄卻是笑了,還以為你不願意效忠大清,是為了那份對明朝的忠誠,誰曾想隻是歧視,“你謝家出身高貴,你瞧不起的何止滿人,你怕是從未瞧得起你身邊的百姓!”
“人自為量,首路同塵,辍塗殊軌者多矣,”謝長生仍是沉溺于他的高尚情操中,“我不僅恨你們這群鞑子,我更恨那些效忠清廷的漢人,他們簡直不忠不孝!”
“你以為你很高尚嗎?”璟瑄真的麻了,沒想到這人竟是如此自私,“如果都像你這樣,天下百姓又該如何?”
大明氣數已盡,便是有識之士不事清廷,又該如何為民做事?
璟瑄繼續輸出道:“你在乎的本就不是天下百姓,你隻在乎你千年世家的體面!”
“大明沒亡的時候,你們可沒有憐憫過百姓。兼并田地的是你們,把持政務的也是你們,黨同伐異的更是你們!”璟瑄怒斥道,“你有什麼臉面和我談忠義仁善?”
“你這個虛僞的小人,心中無國,隻思攪弄風雲卻不顧百姓生計,談何忠孝?心中無家,串通村長、抛妻棄子連累鄉裡,又何談仁善!”
璟瑄發出了最誅心的叩問:“你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善的小人,有什麼臉面評判那些做實事的大人?”
眼前的謝長生,滿臉已經被氣成了豬肝色,他沒忍住,一口血便噴出來。
這些道理,他何嘗不知道?可是你叫不醒那個裝睡的人,他明白爺爺謝無量的意思,可他卻不得不找個人遷怒。
若不是他一心想效忠清廷,爺爺便不會郁郁而終了,他當時真的不知道爹娘已經加入了天地會,他真的不知道。
他恨自己,因此也恨那些想效忠清朝的漢人,他恨自己的愚蠢看不起滿人的豺狼本色,又恨自己年少不懂事惹爺爺傷心。
可,鳳娘是無辜的。他真的愛她,也真的愛虎娃,他唯一的兒子。他方才那般說,也隻是為了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其實不在乎他們娘倆。
可是秦遠一直都是人精,又何曾真的信過他?隻不過,他也不是真的對那麼小的孩子做什麼。
秦遠前世可是憑自己的實力,挨着叔父叔母的毒打去讀書,一路鮮血淋漓,最後才成為教授的。把握人心,于他不過小事一樁。
他看似對衆生都有一顆憐憫之心,但其實正如老道士曾經訓誡他的一般,他總是冷眼看着這個世界,他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仿佛都隔着一層厚厚的玻璃。
他就像那破不了繭的蝶,與鮮花流水永隔,隻能置身于無盡的黑夜,見不到初春的太陽。
“你啊,就是看的太透,又太失望了,”老道士曾經疑惑過,“縱使你幼年失祜,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性?”
什麼心性,不過是給他曾經的導師試藥罷了,不過,那是些精神類藥物,他一但情緒激動,便會被無限放大,甚至于失控。而他的痛覺神經也格外敏銳。
因此他便也盡量無悲無喜,竭力控制自己罷了。
可,突如其來,莫名其妙地,他對這個少年老成,卻又頗為靈動的小姑娘,生出了幾分保護欲。
或許他那個世界的妹妹,如果沒有被丢掉,也是這樣的吧。
他本不是那等舍己救人的,那天的劍不擋或許也可以躲過去,可他還是義無反顧,撲上去,當了人肉盾牌。
劍刺過他的那瞬間,他真的很痛,哪怕穿到了這個世界,他的身體對疼痛依然敏感。
可是疼痛之餘,他竟也有幾分慶幸,慶幸疼的不是她。
其實他本來快疼暈了,可小姑娘先暈了,他便也隻能再忍一忍。
他想到這些,對眼前之人的憤恨又深了一層,連日的熬夜讓他的眼裡多了幾根紅血絲—。
原本的他或許飄着幾絲仙氣,而此時,他倒是像極了話本裡的堕仙,他臉上泛着妖冶的紅:“不用掩飾,不論你在不在乎他們,我都會,遂了你的心願。”
一旁的胤禛一直冷眼旁觀,畢竟這些日子他已經抽了幾頓鞭子,此時心性尚能穩住,隻等過些日子便結果了此人,以消心頭之恨。
至于審不審得出來,他不在乎,此人必死無疑,無論是剝皮抽筋,還是淩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