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利亞愣了一會兒。

他笑了：“你無法理解，對吧？”

薇利亞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敢說……”

“沒關系，沒必要強迫自己理解。”他低下頭，“我們本來就是不同的。”

薇利亞有點無措，她能看出他心情低落，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維克多生氣，是因為你太不愛惜自己的性命。”最後她隻好說，“不是為别的。”

“我知道。”

他盯着駝鹿那腐爛變形的頭部。薇利亞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她放棄了，輕輕歎了口氣，坐直了身體，仰頭望着空中飄下來的雪花。

雪花融化在臉上，有一絲絲的涼意。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最終，弗雷克說：“站起來活動活動，你總是那樣坐着，會凍僵的。”

薇利亞撇了撇嘴，正想起身，卻忽然覺得脊背一寒。

是直覺？還是她的餘光确實瞥見了什麼東西？

她極其緩慢地轉頭，朝右側叢林中望去。一隻白色的狼站在松樹之間的雪地上，雪白的皮毛幾乎與景色融為一體。

它很健壯，大約有80公分高，身長一米八左右。它靜靜地站在那裡，盯着薇利亞看。

薇利亞也盯着它。

起初她幾乎感覺不到恐懼，隻是覺得驚訝。她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白狼，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冒出個奇怪的念頭——這種動物的毛色、瞳色似乎和自己很相像。

不過……她那個不能叫毛色，應該叫發色。

正當她神遊天外時，弗雷克的話音将她拉回了現實。

“怎麼了？”他将聲音壓到最低。

“狼。”薇利亞的目光凝住不動，低聲道：“白色的。”

弗雷克臉色瞬間變了：“一隻還是一群？”

“一隻。”

“你小心。”弗雷克不敢多說，怕她分心，也怕驚動那頭狼。

薇利亞咽了咽唾沫，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緊張。她保持不動，不打算輕易開槍，因為狼通常不會主動攻擊人類。它大概是循着腐肉的氣味兒而來，目标是陷阱中的那頭駝鹿，此時，它正在猶豫該不該上前。

薇利亞不能離開陷阱，她必須守在這裡，否則弗雷克将會變得孤立無援。

它會退卻嗎？還是會沖上來？

一人一狼互相凝視，靜靜對峙。薇利亞可以用異能将白狼定在原地，再将它射殺，但前提是它确實發動了攻擊。目前這種狀況下，還是先不要驚動它為好。

她做好了随時反擊的準備，精神高度緊張，時間流動得萬分緩慢，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最後，白狼深深看了她一眼，扭身走開了。

薇利亞一時有點恍惚，直到白狼的影子消失在松林中，她呆呆望着那個方向，握着槍的手稍松。

“薇利亞。”弗雷克輕輕叫了她一聲。

她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而且雙腿無法動彈，不知道是凍僵了還是坐麻了。

她轉頭觀察四周，确定沒有别的危險，然後試着站起來，忍着刺痛跺了跺腳。

“它走了。”她說，“沒事了。”

“你沒事吧？”

薇利亞搖了搖頭。

還有不到一個小時，隻要再堅持一下就行了。

“對不起。”弗雷克說。

薇利亞在洞口邊踱步，幾分鐘後她蹲下來往下看，弗雷克已經站了起來。

“你又來了。”她說，“我們下次還是去釣魚吧？”

他呆了一下。

“釣魚也很放松，很有樂趣。”薇利亞說，“我還想多活幾年。”

弗雷克沒忍住，笑了幾聲。

——

十二點半之前，奧蘇帶着救援繩索趕了回來，研究所值班人員組成的救援小隊跑得沒他快，稍晚才到。總之，弗雷克最終獲救，他們在地洞附近做了很明顯的警示标記，然後返回基地住宅區。

薇利亞心有餘悸，之後幾周都再沒提過打獵的事。

雖然她不太想打獵，卻喜歡上了觀察山林。她的行李中有一隻12x60的雙筒望遠鏡，原本是帶來看星星的，但用在觀景上也相當不錯。

她在E區的商店買到了合适的三腳架，一有空就帶上望遠鏡和三腳架，前往住宅區東北邊的高地，架起望遠鏡，觀察東部森林。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麼，或許是想再見一見那頭白狼，也可能是想看一眼弗雷克所說的白色麋鹿。但她隻能看到森林邊緣，出現在視野中的通常隻有飛鳥和常見的齧齒類動物，觀察到珍稀動物的幾率微乎其微——這是當然。

不過，胡亂觀察也能給她帶來不少樂趣，有時她會盯着一隻小鳥看二十分鐘，直到它飛往森林深處為止。

這天，她又帶着望遠鏡來到高地。這片高地開闊平坦，生長着一棵參天大樹，地面上滿是積雪和松針。薇利亞走到樹下，架起望遠鏡，奧蘇繞着粗壯的樹幹轉圈圈，偶爾撿起一根松針，舉起在眼前仔細看。

她透過望遠鏡看一隻跑到森林邊緣的松鼠，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奧蘇玩耍的動作停了下來，轉身朝向下坡處。

弗雷克走上高地，靴子踩着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輕微聲響。

薇利亞轉頭瞧了瞧他：“你也來看風景？”

“你喜歡這裡嗎？”

“喜歡。”她說，“我喜歡西伯利亞。”

她又對着望遠鏡觀察了一小會兒，聽見他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薇利亞轉身望着他：“什麼？”

他笑了一下：“其實，我不是你要找的弗雷克·威爾士。”

薇利亞呆了呆。

一陣風吹過，将樹上的積雪吹落下來。今日天色陰沉，她一時分不清是不是又下雪了。

“什麼意思？”

弗雷克看着她，道：

“我隻是個克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