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喝什麼？”

“伏特加。”

弗雷克頓了頓，說：“雖然根據本地規定，你可以喝酒，但你年紀還小，最好少喝一點。”

薇利亞看了他一眼，默默移開目光。

“難道你是叛逆的性格？”他若有所思，“……也是啊。”

“為什麼不能喝？”

“你還在長身體的年紀，酒精對你沒有好處。”弗雷克誠懇地看着她，“我也不想這麼啰嗦。”

“騙你的，其實是白開水，在這方面我還是嚴格遵守華納的規定。”薇利亞笑了下，“另外，要論起真正活在世上的年頭，我其實比你大。”

他怔了怔，随即反應過來，苦笑：“你到底看了多少機密資料？”

她沒回答。

此地遠離光源，天上的星星顯得異常明亮。弗雷克靠在矮栅上，稍稍擡起頭，在夜空中尋找熟悉的星座。

“以前我以為你是那種很沉穩的性格。”他說，“後來才發覺，你有一點冒險精神。我不是在誇你，因為在我看來，有些風險完全沒必要去涉足。

“怪不得維克多會擔心。”他說，“你這一點應該是遺傳薩頓·沃茨吧？”

薇利亞心情複雜，不久之前她才說過薩頓自作自受，現在居然就有人說她遺傳薩頓。

“你認識薩頓嗎？”她問，“真正的弗雷克·威爾士好像見過他。”

“在我的印象中，僅有一面之緣，是在2560年的華納機器人博覽會上，那時他還沒有進入政界。”他說，“當然，這不是屬于我的記憶。”

“我有哪裡像他嗎？”

“風格和氣場有點像，不過說實話，你看起來比他穩重。”

“你是說他輕浮？”

弗雷克忍不住笑了：“好啦，你不是有事問我嗎？”

薇利亞神色一滞，與他對視片刻，慢慢垂下目光。

“怎麼了？”他好奇，“這麼吞吞吐吐可不像你的性格。”

“倒是有點像你的性格。”

“又攻擊我。”

“我是想問，”她笑了笑，“你心裡更偏袒人類還是人造人？”

弗雷克愣住了。

“我沒有問過維克多，我猜他會偏袒人類，因為在人造人當中沒有多少和他關系密切的人。你的情況複雜得多，你擁有許多特權，地位淩駕于其他人造人之上，但是被人類剝奪了自由。”

他沉默一會兒，說：“人造人都是沒有自由的。”

“工廠重點培養的那些人造人或許的确沒有。但是被放出工廠的所謂‘殘次品’，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隻不過受到的限制比較多。”

“這個問題有這麼重要嗎？”

“我怕以後沒機會問。”

他很久沒說話。

夜風寒冷，薇利亞稍微緊了緊圍巾，弗雷克默默站到上風處。

“我偏袒人造人。”他說。

“為什麼？”

“因為克隆這件事本身，讓我無法原諒人類。”

——

回帳篷的途中，薇利亞問：“明天你還加班嗎？”

“明天恐怕不行，新來的駐軍副統領邀請了我，我得去北貝加爾斯克一趟。”

“應酬？”

“對。”

“真辛苦。”

地球受限于嚴格的禁航令，因此新任駐軍統領一時半會兒無法趕來。為确保北貝加爾斯克軍務正常運轉，軍部從南極軍事基地調來一名軍官，擔任副統領。他前幾天才抵達駐地，弗雷克此去隻是例行應酬。

“不要幸災樂禍。”

“我沒有。”薇利亞反駁，“那明天我也不去研究所了。”

弗雷克回去後，她仍在A區漫無目的地閑逛，走到某處一擡頭，正巧看見路易的身影。他正站在矮栅一側，向外望着。

薇利亞走到栅欄邊，對着外面廣闊無垠的黑暗看了一會兒，沒見到什麼特别的東西。

“你在看什麼？”

路易指向前方：“那邊，仔細瞧。”

薇利亞稍稍眯起眼，待雙眼更加習慣黑暗之後，她看見不遠處一輛越野車的輪廓，以及三個模糊的人影。

随着夜視能力不斷提高，她逐漸能借着星光看清細節。其中一人無疑是阿列克謝，另外兩人穿着駐軍服飾，像是級别不低的軍官。

“看到了吧？”路易說。

“嗯。”

路易沒有明說，但薇利亞知道他在想什麼。在原駐軍統領已經離開的當下，阿列克謝這麼快就找到了新的靠山，而且，偏偏是在新任副統領抵達駐地後不久。這兩人很可能隻是被派來與他交涉的軍官，或是分一杯羹的人，背後一定另有高人，就算不是副統領本人，也一定是某個高級軍官。

“那些現在就迫不及待想踩在他頭上的人真是有點笨。”路易輕聲說。

薇利亞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名軍官忽然望向這邊，阿列克謝也随之轉頭，目光在薇利亞身上停留片刻。

“我得走了。”路易吓了一跳。

他逃得飛快，幾秒鐘就不見人影。薇利亞不怕這個，仍站在原地。

三人又說了幾句話。軍官深知不可久留，很快上車調頭離開，阿列克謝的身影被車燈照亮了一瞬。他目送越野車遠去，回身不緊不慢地走向A區。

薇利亞隔着栅欄與他對視，直到他走到近前。

“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晃？”阿列克謝歪着頭，“最近基地可亂了，酗酒鬥毆事件都比平時多了兩三倍。”

“你在跟他們說什麼？”

“沒什麼。”他笑了：“你不會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