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溫德林躲開瞟了一眼牆壁,又瞄向對方的左手,不知第十幾次檢查布魯斯左手上的那枚銀灰戒指。
如此不敬,怎麼可能是和他定約的騎士。
記得伊紮裡斯魔女的咒術裡有一種叫做魅惑,能夠控制他人心智。
葛溫德林盯着戒指,思緒跑偏一瞬。
在他到達異世界之前的記憶裡,沒有這個人類的存在,但對方自與他在此相見之後又表現得分外熟悉。
這個人類是不是也會魅惑一類的法術?魅惑有這種效果嗎。
啊,卑鄙的外鄉人。
朦胧的金光自他手中亮起,神明伸出手掌,于螢光中握住了一把月白的法杖。
他将法杖豎在胸前,金色耀芒伴随着複雜的圓環法陣閃爍。
葛溫德林消失在了房間之中。
布魯斯禮貌性地聳了聳肩,他關閉星空投影燈,走向幾步開外的落地窗。
他剛把手伸向窗簾,厚重的深藍色窗簾突然“唰”的一下兩邊彈開。
傾瀉而出的陽光炸在布魯斯臉上,他反射性閉眼。
今天的陽光可沒有這麼強的亮度,看來是有人加了點料。
布魯斯眨眼适應,視野裡還帶着光斑,但已不能影響他的視覺。
他系好落地窗兩側的窗簾,望向窗外。
星星點點的白花杜鵑灑在綠叢間。
晨光從天際屈尊降落,為每一朵五角小花加冕,明金的光籠蓋住了純白的花。
忽地,就像是有人扯過一片雲紗遮擋太陽,陽光逐漸平和下來,一切恢複了正常的明暗。
布魯斯擡起左手,窗外照射而來的日光穿過五指指縫。
無名指上的暗月之戒,處在陽光的背面,昏暗看不真切。
而他注視着那枚暗月之神贈與暗月騎士的戒指,輕輕地笑了。
布魯斯下樓來到餐廳,葛溫德林已經坐在了長方餐桌的一端。
他雙腿并攏向一側傾斜,手心蓋住手背置于腿上。
葛溫德林所坐的木椅是按照他的體型專門定做的。
雖然和餐廳其他椅子外形一緻,但對比過後不難發現,這把的四條腿短了一截,而靠背、座位則加大幾十公分。
可以讓葛溫德林在人類的餐桌前坐得舒适。
阿爾弗雷德端着餐盤走入餐廳,先是将一籃子小甜餅與起司配上一罐紅醋栗果醬。又取出一個有着黃油炒蛋、煎蘑菇與培根的圓盤擺到葛溫德林面前。
最後遞上一大杯牛奶。
煎口蘑含着清亮的湯汁,環繞在鋪成圓形的炒蛋四周,毫不吝啬地散發着黃油的甜香,在炒蛋上還用英式香腸和番茄醬勾勒笑臉,烤制的小番茄充當笑臉的領結。
布魯斯走過長桌的另一端,在葛溫德林左手邊拉開椅子坐下。
在一些守舊傳統裡,騎士不能與封君同桌共餐。
不過葛溫神族從沒有這樣的規矩。
葛溫德林沒看布魯斯,捏起一塊小甜餅送到嘴邊。
當然,不問一下就坐的騎士也從沒見過。
像是沒有注意到布魯斯的座位,阿爾弗雷德把早餐遞到布魯斯身前,是與葛溫德林相同的菜式。
自從家裡來了位客人,老管家就從菜籃子裡找回了自己闊别已久的童心,每頓飯不是有小熊薯餅,就是有米老鼠拉花的咖啡。
葛溫德林使用刀叉的動作輕柔緩慢,他在用餐過程中大多運用手腕,沒有幅度大的動作,雙手被純白的薄紗手套包裹,帶起一片朦胧感。
吃了幾口後放下刀叉,布魯斯韋恩開始觀看葛溫德林往吐司上塗抹果醬。
太放肆了,葛溫德林繼續專注在眼前的小甜餅上。
他偏了偏頭,帶着滿口紅醋栗的酸甜,一句“無禮之徒”頂在舌尖,卻在出口的一瞬間被果醬濃郁的質感黏住,融化在舌頭上。
神明思考一瞬,覺得吃飯時怒斥有失威儀,決定先喝口牛奶潤嗓。
“嗯咳。”阿爾弗雷德在布魯斯背後:
“布魯斯少爺,這是您的第二杯牛奶。”
一杯牛奶被放在了布魯斯紋絲未動的第一杯牛奶旁。
兩杯滿滿當當的牛奶朝着布魯斯愉快地晃動液面。
“阿福,我...”
“您想要第三杯?”
“......”
“是嗎?”
“不...兩杯足夠了。”
當吃完所有食物後,葛溫德林看向布魯斯韋恩,對方已經将當天的哥譚晨報翻到最後一頁。
和世上的所有大城市一樣,來往的行人捧着手機,很少會在稀稀落落的報刊亭旁駐足。
三十年前,韋恩企業的董事長,布魯斯的父親托馬斯韋恩一口氣預訂了五十年的哥譚晨報。
從那以後,報社每天早晨六點會将報紙送到韋恩莊園。
在托馬斯夫婦去世後十幾天,從報刊箱中阿爾弗雷德取出了厚厚一沓報紙。
在這些送到韋恩莊園的報紙上并沒有刊登這樁謀殺案,取而代之的是搭配插畫的寓言故事。
布魯斯繼承韋恩企業不久,這家紙媒因銷售慘淡面臨倒閉,韋恩企業的總裁福克斯自發出手維持住了它的正常發行。
不過并沒有插手報社的内部運行,報紙的銷量仍是堪憂。
畢竟哥譚是夜間活動的俱樂部,要求狂歡一晚的哥譚生物放棄補覺,早起買一份晨報,簡直是在難為人。
在一片安靜的氛圍中,阿爾弗雷德撤下用後的餐具。
葛溫德林朝他微微點頭:“願暗月的恩惠與汝相伴,阿爾弗雷德。”
紳士的英國老管家配合地欠了欠身:“謝謝您的祝福,先生。
一邊是穿着“豪華睡裙”的小少爺,另一邊是一臉慈祥的管家爺爺。
孤零零的布魯斯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