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溫德林捏起自己的記憶,布魯斯仍是那份誠心邀請舞伴的姿态。
“吾不接受。”他說。
“汝騙了自己。”
布魯斯的手仍然在那兒,邀請着落入他的掌心:“我沒有騙你,也不會欺騙我自己的心。”他又想重申一遍那三個字,卻被葛溫德林擡手制止。
神明隐隐發怒。
“放肆。”他擡起眼簾,以從未有過的語氣慢慢說出這兩個字。
“人類的記憶儲存于這幾個部位。”他伸指點了點面前人腦袋的幾個位置,那是杏仁核、海馬體等等部位的所在:“吾可讓你回憶起你究竟是誰。”
“骨骼可以削補。”他的眼瞳縮成針狀,睃視人類:“皮囊可以剪貼,筋肉可以充減,性格可以模仿,行事可以學習。”
“但汝怎麼改變靈魂。”
“以此來裝成他。”葛溫德林深吸一口氣:“以此來欺騙吾。”
“拙劣、亵渎。”
“你既然能看見靈魂,”布魯斯收回手,卻更湊近了一步:“那你也能看見靈魂裡的愛,我的愛不是假的。”
“我..”
藍光炸裂,“布魯斯”一路後飛,被轟進了對面牆體裡,金白的牆面碎裂。中間西裝革履的人既像是蜘蛛網中的捕食者,也像是獵物,腦袋垂耷,骨頭嵌進牆内,折成幾段。
葛溫德林的雙眼流出天藍碎光,他的手往前舉起,天藍極光螺旋彙聚,竟比他這個人身還高了。
就在極光蕩出的光波愈發不穩定之時——
“戈登還有話問他。”
蝙蝠俠抓住他的小臂。
葛溫德林冷冰冰地觀察來者一會兒,手裡的光漸漸消散。
“解釋。”
布魯斯看了一圈周圍的布置,和葛溫德林另一手裡的記憶碎片,敲了敲腕部智腦,通知阿卡姆瘋人院來拿人。這樣戈登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從瘋人院那裡得知消息,因為埃利奧特的外表來找他。然後指向外面:“出去再說。”又通知助理把店買下重新裝修再送給店家。
蝙蝠車的兩面車門向上轉起,兩人坐到蝙蝠車裡,布魯斯把頭盔摘下,撸了兩把被壓平的頭發。
“我追着他過來的,他想把我騙去北歐,準備了幾噸的炸藥想把我炸死在那兒。這樣我就成為了畏罪自殺的埃利奧特,他可以順理成章地變成布魯斯韋恩。”
不想沒等他把來龍去脈講完,葛溫德林突然插話,他看着手指上纏繞的天藍極光:“且讓我殺了他,他知道你的身份。”
“不用。”布魯斯按了幾個鍵,握着方向盤開車:“他想取代蝙蝠俠一天,就一天不會說一個字。”
他向下想瞅瞅蛇足們的表現,以此判斷葛溫德林現在的情緒,看見兩條人腿還晃了個神,所幸直截了當地空出一隻手,握住葛溫德林冒着月光的手,熄滅了那危險而又美麗的光。
“哥譚有個本地笑話。”他突然沒聲了,隻将那隻修長的手握得更緊了些,貪婪地包進更多,另一隻手放在方向盤上,直到沖入拐角才猛地打起了方向盤,然後若無其事繼續接道:“罪犯A問罪犯C,你想知道蝙蝠俠面具下是誰嗎?”
葛溫德林想抽出自己的手,但布魯斯抓得更緊,無聲透出一種不想放手的堅定意志。
神明低着頭疑惑地研究着那隻手。
“罪犯C回答不想。A問他為什麼。”
“C說,蝙蝠俠隻在晚上出現,說明他白天還得養家糊口。如果他的身份暴露,就會24小時上夜班,這太可怕了。”
布魯斯隐去這笑話裡原本兩步一個的髒話。
“罪犯C又問A他想不想知道蝙蝠俠的真實身份。”
“A也說不想。”
“A說,我需要私人時間!八小時工作,八小時睡眠,八小時屬于我自己!但我們幫是按照蝙蝠俠的工作時間調休的!”
“他們異口同聲說,我們需要幫蝙蝠俠隐藏身份!”
布魯斯的冷門笑話隻在葛溫德林的耳朵裡轉了一圈,神明在這背景音裡終于想起了埃利奧特在蛋糕店放的厥詞,刷地一下擡頭,都擡出了殘影。
他在布魯斯鋼藍色的瞳孔裡看見了自己,或許是因為白發、白衣、蒼白的膚色,格外明顯。
“汝…”
人類一個兩個,都是吃錯了藥再誕生的嗎。
還是今晚的月起潮汐對人類的生理有什麼不知名的影響。
但。
布魯斯是不一樣的人類。
埃利奧特想要取代的,是布魯斯。
是布魯斯一個人類吃錯了藥。
“這裡…”布魯斯側光瞄到一棟建築,立刻減速掉頭繞到小巷裡,他的座位向後移動,随着距離的拉大放手。
他預感到空間的金色即将亮起,立刻接上前面的解釋:“但我還是去了北歐。”
金光不再。
布魯斯按鍵智腦,戰甲自動解開,露出裡面的緊身衣物,他把戰甲的部件一個個卸下:“隻有那裡才有真相。”
“整座狄俄尼索斯診所,我上次唯一沒能打探清楚的隻有埃利奧特的病房。這次我把他病房裡那黃金的醫療櫃、水床、還有頭頂的琉璃吊燈全掀開後,發現了三個獨立的小夾層隔間。”
“上層最小,從建築外看不出來,畢竟是座後現代主義建築,那是一間小閣樓。閣樓裡全是我的資料,偷拍的,文字的,還有不切實際的花邊新聞。很多都是他自己跟蹤得來,真是辛苦他鍛煉這個技能,我那時候反跟蹤也是不到位。”
“那是他的學習室,在裡面揣摩我的一舉一動。”
葛溫德林的手微微按捏褲子,沒捏起多少,那畢竟不是他穿慣了的袍子。
隔着後腦靠背,布魯斯在換衣服。
“醫療櫃底下是他的戰利品陳列,裡面甚至有老埃利奧特夫婦被迫喝下藥劑後的實驗數據,同時也是他的小實驗室,那些藥水都是由他一個人在裡面制作的。”
“别走。”布魯斯突兀地加了一句。
“雖然記憶還沒恢複,但你這種研究靈魂的魔法師,難道不問問自己的靈魂嗎。”
“床下,床下的隐藏空間,惡心。他給自己做了整形手術,大手術,裡面的培養皿裡是他的醫療團隊用他的身體組織培養出的皮膚、骨頭、牙齒,毛發,力求在每一個細節都要和我一模一樣。而他取下的屬于埃利奧特的身體部分,浸泡在一個休眠艙裡。随着他的血肉一起漂浮的,還有一個空盒子。”
“我能看見裡面的藍色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