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菊其實不想拒絕夏彧的報答，因為她真的很想讀書。

說實話，但凡她的家庭正常一點，安穩一點，對她有那麼一點點的愛，洛菊都不至于活成現在這樣。

她很珍惜和喜歡安靜的坐下來好好學習的時光，但是這樣的時間随着年紀的增長逐漸剝離出了她的生活。

今年15歲的洛菊在琅照區早就打出了一片名堂，而未來“菊姐”的名号隻會在這篇搖搖欲墜，看似光鮮實則衰敗的夜玩城越發響亮。

11歲之前，洛梅給自己盡力的在維護一個較好的生長環境，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依舊會笑着面對着自己的妹妹，給她借書看。

《紅樓夢》裡，洛菊最喜歡的便是惜春。

“我若是個男人，便一定考取功名，闖他個一番事業來，又何苦呆在這院子裡，一天天看着這些腌臜事！”

夜玩城的人都說菊姐愛打架，能打，會打，沒有多少人見過她笑，或是笑起來就更加毛骨聳然。

夏彧不一樣。

他像個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一腔愚鈍的熱血，企圖捂暖早就死寂的洛菊的心。

“你要是想學，就去學吧。”杜娟肩上裹着人造毛氈坎肩，修身超短包臀裙，笑笑，“你也争取考個高中。”

洛菊一屁股坐在陸璐剛剛坐着的地方，“我要是去職高，那肯定沒什麼問題。”她笑笑，拿起剛剛陸璐點的血色玫瑰，“普高都不可能。”

是的，以她現在幾乎空白的成績，普高都懸。

“你看人家是個學霸，抱抱大腿呗，說不定就考上了。”杜娟笑道。

洛菊沒有笑，“考上了，”她眼底深邃而幽沉，睡鳳眼半遮着那顆黑眼珠，顯得無光黯淡，“然後呢？”

杜娟當然知道她指的什麼，“……嗐。”她一讪，“管它呢，先考嘛，你看看你哥都沒考上，說不定你也考不上。”

洛菊眼皮跳跳：“不是有您這麼鼓勵人的嗎？”

“反正呢，考得上是好事，考不上也就拉倒。”杜娟笑道，“不要那麼消極的看着生活。”

*

陸璐叫了打車，豪邁的出了打車費。

“你認識我啊，”陸璐大咧的朝他招呼，“我記得我又不是什麼很有名的大人物，學習部副部夏學霸怎麼會認識我咧？”

“你是3班班長，”夏彧回答，“年紀開會的時候有例行檢查，而且你們班李春樾是我們部門的。”

陸璐點點頭：“倒是看不出來你會和她扯上關系。”

夏彧：“她救過我姐姐的命。”

陸璐既然是會出入Villious的人，夏彧也能猜到她并不是自己這種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而且學生會不乏聽過這個名字，想必是個做事老練的油條。

陸璐倒是不意外于洛菊救過夏招娣和夏悅娣的事，“你也願意和她這種人接觸？”她笑笑，嘴裡叼起一支煙，“我一直以為你會很看不起她這種混混。”

夏彧平靜的看着她：“你不也願意和她接觸麼？”

陸璐笑眯眯眼：“我又不是什麼好學生。”

夏彧一點也不畏懼，神色如常：“但是不是傳統刻闆印象的混混，”他頓了頓，“你不是，她也不是。”

“看來你對她的評價很高。”陸璐說，感受到男孩的氣質并不是單純的天真爛漫，收起了玩笑，“我也不知道夏副部這麼樂于助人。”

“樂于助人就算不上，我從不會幹損害自己利益的事。”夏彧依舊是那一副内斂溫文的樣子，“她隻是值得我去這麼做。”

陸璐心裡對這個男孩的感觀開始漸漸變化：“但是你就不怕跟她糾纏上會有什麼不幸的事發生？她可不是什麼好人，麻煩不少。”

夏彧看着夜幕中神色的樹枝的輪廓，輕輕啟唇：“不會。”

*

洛菊從上了初中之後就不怎麼在家裡住了，Villious上去三層有一個小閣樓，斜着一塊屋檐的玻璃窗戶巴掌大的地方隻夠放一張床和一個木箱，用來裝所有的洛菊的家當。

沒辦法，年輕的洛明算得上是有些姿色，拿着臉拐上了同樣有些姿色的熊萍，以至于除了洛浩辰以外的孩子長得都很漂亮。洛菊眼瞅着長大長開了，黃文耀和杜娟愈發擔心因為臉蛋而被盯上，繼而在Villious裡給她騰了個容身之地。

陸璐付完錢的那杯血色玫瑰被洛菊喝了個精光，9點剛過，門鈴響起。

“回來了？”

“操你大爺的，”陸璐拉過旁邊的椅子坐下，笑罵道，“28塊錢的勾兌酒精被你喝光了。”

“我沒去你家店裡喝霸王餐就不錯了，”洛菊回怼，“算了，公交過去都要4塊錢，太貴了。”

陸璐沒接話，“你知道他對你的評價可高了。”她笑着又要了兩杯長島冰茶，随手從洛菊桌上的煙盒裡抽了一根，“嗳，遇見真愛了？”

“滾你媽的。”洛菊吐出一口白煙，“無非就是因為我能欠他人情的同時保護到他。”

陸璐一挑眉：“聰明。”

“所以你打算答應他麼？”陸璐自己給擱在洛菊那邊的長島冰茶輕輕一碰，“這個小男孩可沒你想象的那麼傻乎乎。”

洛菊把那半支煙撚滅，一笑，“答應啊，”她那雙睡鳳眼的垂眼角倒是顯得狂妄不羁，帶着一點笑就會更騷痞，“為什麼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