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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紅纓,夏彧還沒回來。洛菊有些餓,撿着鄭孝胥給自己買的零食吃了吃,卻覺得不大對勁:比個賽怎麼這麼晚還沒完?
還不等她打電話,陸璐的電話就先打進來了。
“喂?”
“比賽打赢了,”對面喘着氣,應該是女子組後半段決賽剛剛打完,“男生。女生别想了,我最後都快成1v3了。”
“還沒回來?”
陸璐短暫的沉默了幾秒,頗為黑線:“你大爺的,就想着夏彧了是不是?”
洛菊倒是一點也不害羞:“我一個人在家,沒人給我做飯啊。”
“草,”陸璐背起書包,随意的搓了把汗,一面和同學道别,“你閉嘴吧,怎麼,在遇見夏彧之前十幾年你就活不了了?”
“怎麼牽扯的這麼晚。”洛菊回歸正題,眼珠子一轉,“是不是有誰出岔子了?”
“你倒是聰明。”
洛菊閉目坐在沙發上,長時間盯着數學題讓她需要放松。“所以是誰?”
“申奎。”
女孩平挑的睡鳳眼睜開一條縫。
“我們班的那個裴應晖,物理課代表,被他搞小動作摔了,左臂着地,感覺不對勁,中途送醫院去了。”陸璐說,“現在不知道結果。中間耽誤了些時間。”
頓了頓,“你認識?”
“認識。”洛菊懶懶的說,“也是琅照區的,和劉璇挺熟。”
她不再說多。陸璐知道提到洛菊的過去的一些人和事,就不會是什麼正經的人,頓了頓,岔開話題:“晚上要不要我請你吃個飯?”
“夏彧不回來了?”
陸璐笑了:“你好像很在意他的動向——他回不回去和你出去吃飯有什麼關系?你倆不會現在已經到了出門互相報備的階段了吧?”
“草,”洛菊笑罵她,“你是在說你家那位吧,報,備,哥?”
“滾!”
電話打完,洛菊有些無聊,平複心情後是無盡的蒼怆。她的右腳已經恢複,左腿夾闆還是拆不了,不過可以抻着力活動活動。女孩一手拿着老于給的“期末秘籍”翻着,一手拄着拐在狹小的客廳裡轉悠。
門開了,洛菊一回頭,看見男孩正面進來,平時白淨的臉上平添各種擦傷和淤青。她顯然是沒想到男孩這麼狼狽,下意識的皺眉:“怎麼回事?”
洛菊沒有真的動氣,但是過于生硬而嚴厲的語氣,加上本就壓迫的面相看上去就跟生氣了一樣。夏彧一愣,放下手裡的書包,換了鞋,“沒事。”
洛菊壓着眉眼看他,默默的把茶幾底下的暖風機拉出來:“櫃子裡的醫藥箱,把你身上的彩清清。”
夏彧應了一聲,把手裡拎着的盒子遞給她,“晚飯,東川飯局的燒鵝。我今天回的有些晚,餓不餓?餓了你先吃。”
洛菊從鼻子裡呼出口氣,接過盒子放進微波爐:“鄭孝胥買了一袋子零食我吃完了。要是真的等着你,我估計早就自己出門覓食了。”
客廳傳來輕微的嘶氣聲,洛菊一拐一拐的走過去,坐在沙發上。夏彧撩起衣擺,這是洛菊第一次看見,一點也不羞臊,還很新奇的挑起眉:“喲。”
夏彧耳朵紅了,抿着嘴,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什麼。
“你還有腹肌?”洛菊看着那白淨的一點傷疤剮蹭都沒有的皮膚,笑道,“你看上去真的好瘦弱,還有腹肌?”
腰側肌處摔得一片紅,估計隔天就要淤青。這個角度夏彧并不好擦萬花油,手裡握着那瓶藥水,有些畏懼得瞄了瞄洛菊。
女孩好整以暇得看着他。
“幫個忙?”
洛菊盡量憋住笑,揚揚下巴:“把衣服脫了,我看看傷的多少。”
夏彧反手把已經髒的跟廢土風差不多得白T脫下來,上身就明晃晃的擺在洛菊面前。女孩兩隻眉毛都挑起來了,拿過他手上的萬花油,眼睛倒是一點也不閑着的打量。
一副非常優越的身材。洛菊内心腹議,她從小到大看過多少赤.裸的身體,什麼樣的沒有見過,夏彧的身材是非常不錯的,鮮少的可以被稱為“有性.張力”的模樣。她莫名有些感慨,12歲初見時還是個小雞仔,這麼幾年就長得如此出落了;一會兒又想到他這沒什麼疤痕的身體比自己更适合說是個姑娘,不像自己,哪裡都有痕。
“這麼一看,我收回我原來的話。”洛菊把藥油倒在手上,讓他靠過來,扶着他的肩膀往腰側揉。“你是怎麼做到‘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
夏彧嘶了一聲,想往後躲,卻感覺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像鐵鉗一樣,死緊。他倒吸一口氣,伸手握住洛菊那隻鉗着自己的手:“我的媽,輕點——”
認真工作的洛菊擡頭,不明所以。
“你是怎麼做到‘林黛玉的表,秦良玉的裡’的?”夏彧疼的臉都縮起來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那種……疼疼疼——兇神惡煞的人。”
“不像?”洛菊笑了,“忍着,要把你的淤青揉開,不然後面幾天有的你受的——你是第一個說我不兇神惡煞的人。”
夏彧被疼的出了一頭汗。洛菊笑了笑換了個姿勢給他揉,上手就引來男孩實在忍不住的“嗷嗷”高吭。
“你的傷怎麼弄的?”
“打籃球。”夏彧眉心擰巴,龇牙咧嘴,“大家打上頭了,為了赢都會有些毛手毛腳。”
洛菊沉默一刻,很淡定的開口:“那個14号的男的,下半場換上來的,是不是?”
“是。”夏彧眼珠轉轉:“你認識?”
“認識。”洛菊回答,直起身子,抽了紙巾擦了滿手的藥油,站起來往廚房走,“吃飯。”
夏彧知道她不想說,把她拉出。“你坐着,我去拿飯。”他站起來,把茶幾上亂七八糟的用品和資料清出一片空地,“你不方便活動,别亂跑。”
洛菊被他摁在沙發上,癟着嘴:“……我以前也總是受傷,也不見得要這麼金枝玉葉的将養着。”
夏彧把飯盒端過來,笑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洛菊眼角抽抽,拿過筷子坐在沙發上端着碗默默刨飯。二手暖風機三成新,啟動的時候聲音轟轟的響聲倒是緩和了兩人沉默的吃飯氣氛。
“你現在在學習部,”洛菊忽然主動開口,“那個7班的申奎,你不要去管他。”
夏彧停下動作,看着她。後者沒有去看他,自然的吃着飯,像是平常閑聊,卻又充滿警示,“他不是什麼好人,收保護費的。”洛菊黝黑的瞳孔轉向他,“他沒有我容易說話,你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多管閑事。”
夏彧怔愣:“比如……?”
洛菊沉默片刻,有些想抽煙。“和我之前做的活兒一樣,打架,打拳,靠着拳頭掙血汗錢,跟黃文耀……差不多。”她轉過頭,看着夏彧,“今天打球,你沒看見他身上的疤嗎?”
夏彧當然看見了,不過以他的生活經曆壓根不會往這方面想。
洛菊笑了笑,眼底冰冷:“我想你們學習部也不會管他。你也不要做那個出頭鳥,至少,在隻有自己的情況下。”
夏彧抱着碗,乖乖的“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