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舉在面前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其中兩根手指還夾着她剛剛遞出來的,印有王陵珊大名的名片。以及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紙。
輕輕一撚,那些她剛剛認真研究過的繭子就有了實質的觸感。
雖然情感上無法接受!但理智上顯而易見——
她跟皮夾克大哥交換了身體。
“……”王陵珊剛想說話。
門口傳來“噗通”一聲。
隻見門被開了一半。
一位梳着長發大波浪的老頭已經雙膝錘地,跪摔在門口。
還不待說些什麼。
那老頭蹭蹭蹭蹭爬過來,“哐”在她腳邊磕了個響頭:“隊長!這是個意外!”
王陵珊:“……”
王陵珊的身體:“……”
“貧道,貧道萬萬沒想到。”
“貧道,幫您拿着外套,塑料袋破了,順手貧道就……貧……貧道對不住您啊,貧道萬死。”
“您要不炒了貧道吧。不要2N,N+1就可以,貧道這就去人力資源中心辦離職手續。”
王陵珊眼睛疼,巨疼,鑽心疼。
她捂住眼睛。一邊流淚,一邊在心裡頭咒罵。
劉兆豐本來以為他最艱難的一天已經就此步入了尾聲。誰成想,就出去上趟衛生間的功夫,回來看見别達沃跪在地上辭職,拿頭哐哐撞地面。
他那隊長扶着桌子,捂着眼睛,娘了吧唧的:“這位領導,您準備瞎了嗎?”
他堂哥心心念念的王總則腳踩恨天高,跟個爺們兒似的大步流星繞過别達沃去關門。
劉兆豐被擠得讓過去。盯着那身穿CHANEL經典小黑裙的婀娜背影。
反應兩秒,原地崩潰。
這破單位果然要完!
五分鐘後,朱志忠跑步抵達現場。
“道兄救命。”别達沃兩眼淌淚。
朱志忠:“多久能換回來?”
别達沃:“七……五天!”
朱志忠:“隊長,能趕上入職體測。”
“王陵珊”沉吟片刻:“好。”
“十分鐘後清場。送您回家。”朱志忠拎着别達沃領子出了辦公室:“兆豐你也出來一下。”
辦公室裡。
王陵珊捂着眼睛,頹然坐到椅子上:“領導,您剛剛想跟我說什麼?”
對方拉開抽屜,往桌上放了一瓶眼藥水:“不重要了。接下來五天有安排嗎?”
王陵珊感覺自己疼到要瞎。
兩隻手哆哆嗦嗦摸着桌面拿眼藥水。
一邊往眼睛裡狂擠眼藥水,一邊腦子倒沒停。這屋子裡進來又出去的幾個人顯然都想把換身體這事壓下來。有便宜不占,就不叫王總。她咬着腮幫子說:“有,不過現在泡湯了。”
“抱歉。”
“這位領導。口頭上的抱歉令我感受不到任何誠意。”
“那今晚住你家。”
不是!
這跟誠意有關系?!
張斌将挎在身上的包摘下來遞給王陵珊:“去你熟悉的地方,你會舒适些。身體問題很抱歉,但是已經發生了。我們會盡快解決。後續的處置方案可以談。另外我需要按規帶兩名警衛員,希望你理解。”
不理解!
王陵珊壓了脾氣接過包。
王總一向識時務。
配警衛員少說是副軍級。皮夾克大哥年紀輕輕就是大校。要麼背景逆天,要麼軍功逆天,或者兩樣都有。這樣的敵人她不想要。
但還是不爽。
想着順手就把包挎肩上。
稍一回神,瞧見書架玻璃上倒映的自己,又将包摘下來從裡面取出手機,把包遞回去:“領導年輕有為,麻煩拎個包兒吧。不然影響您形象。”
說完,王陵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皮夾克。
皮夾克大哥也不含糊,從抽屜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塞進王陵珊包裡。挎上之後踩着恨天高就出門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清場後的走廊。
誰的腦子裡都是事兒。
王陵珊琢磨,她把張斌以及張斌的警衛員帶回壽比胡同,郁杭會不會不讓進門。又尋思,他要是不讓進門,那他能把他們換回來嗎?
張斌想的也是郁杭。
劉兆豐說王陵珊是東城一個新案的受害人。東城區的交接工作之一就是把她請來,交給李知先詢問案情。
張斌之所以中途把王陵珊攔下來請進這間辦公室,是因為郁杭。資料顯示,最近半年這個女人跟郁杭走得非常近。一拉系統,能找到這兩個人二十多個周末共搭航班的行程,開房記錄更高達八十多晚。最近的一晚在昨天,位置在東方文華,房間可以俯瞰事發現場。
拐過轉角,看到等在電梯旁的劉兆豐、汪王以及齊樂菲。
張斌權衡了非常短暫的一瞬。
決定盡可能把齊樂菲單獨送出去。
齊染這個案子,有非常多不合理的地方。
就算這兩個人有什麼非要你死我活的矛盾,為什麼要選個戒備森嚴地方呢?為什麼要穿着睡衣站在那麼大的攝像頭底下呢?
整個犯案過程就像是一場演技拙劣的表演。兩位演員熟練又敷衍地站在既定位置,完成絲毫不走心的表演。說實話,他認為他們很嚣張。
見過齊樂菲之後,這個案子多了個更加值得注意的地方——齊樂菲認識郁杭。她甚至應該有一點喜歡他。
女人基本不會跟自己厭惡的人當炮友。
上了床,還一直沒有相忘于江湖,那就更不是單純的炮友。不過這個姑且不重要。
重要的部分在于齊染對此的态度。齊樂菲跟郁杭的關系,是齊染放任的。
齊染不同别人,他有足夠的能量讓齊樂菲不遇見他不想讓她遇見的人。限制齊樂菲是一件簡單的事。可齊染放任了他們接觸,一而再再而三,三四五六年。
為什麼呢?
這個案子隻是冰山浮于水面的一角,它背後隐藏的秘密才是齊染死亡的根源。
既如此,他現在沒有必要頂着還沒摸清的三界關系,急着讓郁杭這位兇手“償命”。
回到今晚的問題。
今晚不排除王陵珊會回壽比胡同。這個時間節點讓齊樂菲直面郁杭,對她而言殘忍了點。
轉彎的瞬間,一直撲克臉的“王陵珊”忽然嘴角上揚有了笑容,有點醋意的回頭:“那位是?”
在此之前王陵珊從來不認為自己那張臉夠得上面目可憎。
“我的警衛員。”王陵珊面無表情,答非所問。
她要不是畏懼強權報複,肯定原地報複他。
“女警衛員?”
有完沒完!
電梯旁的美女目光停在“張斌”握着的手機上,扭轉頭對“王陵珊”笑笑:“我叫齊樂菲。張斌表妹。”
王陵珊瞳孔地震。接着閉上眼,佯裝眼睛疼。整個晚上她都沒像現在一樣慶幸過自己這個眼睛疼的人設。
“王陵珊,張斌女朋友。”
皮夾克大哥演技嬌俏得不行不行的。
正牌王陵珊揉了揉太陽穴,心說,行行行,你倆怎麼開心怎麼演。
她眯着眼睛,迅速給郁杭發了條信息:【項目進度百分之五。東四十一條三号院,速來!】
發送完畢,王陵珊将手機揣進夾克:“阿珊剛剛說她餓了,想去東四十一條吃飯。”
皮夾克大哥仰頭溫柔的刀了王陵珊一眼:“不想去啦,回家随便煮個面吧。你不是眼睛疼嗎,回家我幫你敷。”
王陵珊看出來了,皮夾克大哥想把齊樂菲送走。可這不符合她的意願呐。
她直視自己惡心的嘴臉,使出了更惡心的摸頭殺:“我沒事。不吃飯對胃不好,乖。”
在場所有人均虎軀一震。
王陵珊趁熱打鐵:“樂樂跟表哥一起?”
齊樂菲:“聽表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