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面還是别太擔心了。”
坐在對面微笑着看着她孩子氣動作的,是張寶山。
來到釜山已經一年多了,張寶山的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原先隻是個黑黝黝的場務,如今卻
白了很多,氣質也大有改變,舉手投足很有風範。
比起在首爾當一個束手束腳的責任PD,到了釜山這樣地方台直接管理整個工作組負責了三個節目
顯然更能培養人的能力。
隻是在面對江留月的時候,他始終像是對待自己可愛的晚輩那樣,口氣也是哄孩子一樣的溫和:
“真的做了決定了嗎?要到釜山來了嗎?”
雖然是問句,但是口氣并不是疑問,而且,張寶山馬上很開心的就笑了起來。
“您都知道了,是還要試探我的決心嗎?”
江留月拿勺子舀了了一勺子的湯,呼呼地吹着,然後抿進嘴裡,然後熟練的挖了一勺子飯放到嘴
裡,腮幫子鼓鼓的嚼着。
張寶山一下子笑了起來。
他想起這個孩子第一次跟着工作組去吃醬排骨的樣子,因為年紀太小不能喝酒所以跑到偏桌來
坐,大人們在交談八卦,大約是不好意思像是别人一樣下手抓大骨頭,她便一個人默默地先吃掉
一碗白飯,再拿着大湯勺給自己裝了一碗湯,一邊嘶嘶的呼氣一邊喝,鹹的到處找水,叼着生菜
救嘴巴的樣子活像是一隻可憐兮兮的兔子。【注:韓國吃這些的時候直接用小勺子在鍋裡舀直接
喝,碗也是隻有一隻裝了白飯的碗】
“你成長了很多。”
他略有感歎的說道。
“以後會成長更多的,您就好好的期待吧。”
江留月擡手為他倒了一杯酒,笑着回答道。
“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呢?”
抿了一口清酒,張寶山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肉吃掉,看着江留月說道。
“這次我的時間不多,也就是先來看一下情況,回到首爾之後,我會盡快的争取到來釜山的機會
的……”
江留月停頓了一下,下意識的用手撫摸上自己的手腕。
上面銀色的镯子冰涼而華麗。
張寶山明顯也看到了她的小動作,瞥了她一眼,并沒有多說什麼。
“……您還在生氣嗎?對我當初做的事情。”
江留月卻十分敏感的,瞬間抓到了他的情緒起伏。
“不,并不是那樣。”
張寶山一愣,笑了笑,拿起筷子一邊吃一邊說道:“你沒有做錯什麼,Alice,你已經做的很好
了。”
跋山涉水的改頭換面誰也無法阻止,一個公益節目轉型成商業節目,本身就有着超乎想象的風
險,原本默默無聞的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當然也會全部換掉變成上層喜歡的人,畢竟有利可圖的事
情,頭頭們都想攬到自己手裡。
所以,不管江留月是不是和姜東華起了沖突,也不管江留月是否退出了節目,他們這群工作人員
的結局,早就已經注定了。
臨走之前還能做好BIGBANG的特輯,将節目再次送上一次頂峰,見證一次黃金時間的奇迹,對于
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圓滿了。
“……說實話,雖然決定來到釜山了,但是,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臉面去見原來的前輩們,放
送台碰到的話,光是鞠躬也沒辦法表達自己的心情,我有點害怕。”
江留月看着可樂瓶裡不停上浮的氣泡,很小聲的說。
“明明是因為相信我才做了特輯,可是我卻轉身就退出了節目,怎麼看,都像是叛徒的行為。”
當初的那些人留在首爾的很少,因為即使留下,大約也會被刻意的打壓一陣子,所以大多都選擇
到地方去,也有人直接離開了這個行業的。
釜山算是地方電視台中比較有實力的,節目組中還在電視台做事的,有一半以上都在釜山電視台
工作。
江留月想要在釜山立足,和這些人打交道是不可避免的。
比起怎麼樣建立良好的第一印象,彌補已經塌陷的形象,無疑要難上許多許多倍。
“不要這樣說。”
張寶山放下了筷子,輕歎了口氣之後,輕輕的用指節扣了扣桌面:
“沒有人責怪你。”
“Alice……如果有人要問我,百萬次我也會這樣回答。”
“當初的那件事情,你已經拼盡全力做的很好了,沒有人會比你做的更好了。”
“因為你反抗了姜東華,所以矛盾的尖銳和沉重,全部都是你承擔了下來,後來被冰封不也是因
為這件事情嗎?因為你做了那麼好的特輯,所以大家的履曆都很漂亮,就算是沒有繼續當放送
人,也是沒有遺憾的完成了自己的最後一次工作……你真的已經做的很好了。”
他看着江留月頭頂的發旋。
這孩子一直低着頭,細白的小手握成拳頭放在桌面,看不清表情。
“擡起頭來吧,Alice。”
張寶山緩緩的說:
“你沒有罪。”
“你不需要對任何人低頭。”
江留月慢慢的擡起了頭,不管看多少次,張寶山都要感歎,這孩子的眼睛實在是太漂亮,太漂亮
了。
讓人沒辦法生氣。
這孩子本來也沒有做讓人生氣的事情。
“我相信大家也是這樣想着的,那件事情過去都一年了,一直在工作的時候,大家偶爾也會說起
過去,但是沒有人說起你。”
江留月有些緊張的眨了眨眼。
“不是因為生氣才不說你的,而是總是覺得很遺憾,也很想念你,想到可能再也沒辦法見到你,
因為傷心所以幹脆不說出來。”
“我就是這樣的心情,在釜山的這些日子,碰到好吃的小店子也好,碰到好玩的策劃也好,我就
會想……”
“Alice在的話就好了。”
“肯定會很開心的。”
江留月的眼圈蓦然一熱。
她心頭萬千情緒翻湧,幾乎瞬間流淚。
張寶山看着她,目光很溫柔,帶着十分溫暖的笑意:
“Alice,作為放送人,大家在進入這個圈子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有着雄心壯志或者所謂的夢
想,隻是自己的能力實在是太薄弱了,根本沒有辦法做什麼,隻能這樣随波逐流的活着,就算是
有奇迹這樣的東西,也從未想過,會和自己有關。”
“但是你做到了,讓我感到自己的人生也有着無限的可能性。”
“如果在這個眼淚和笑容都是劇本設定的放送界,還有什麼,讓我有所期待,有所憧憬,想要為
之努力和嘗試,明知不可能卻還是充滿希望,堅定的相信奇迹的話,那就是Alice你。”
憑借着本能在綜藝界摸爬滾打的江留月,隻是為了讓自己好過一點而拼命改善着自己身邊的環
境,在不知不覺中,她影響了許多人。
一群隻是混吃等死的人當中忽然有了一個奮發努力的人,隻是抱着嘲笑和看熱鬧的心圍觀的人
們,漸漸的被那不屈不撓的努力模樣打動,也忍不住想要做點什麼。
雖然不曾有過号令,不曾有過奮發的動員和揮斥方遒的指揮和命令。
向上攀爬的她,成為了某些人的正在緩緩升起的星。
隻是這顆星,還沒有能夠察覺自己的影響力罷了。
“……您這樣說……我該多不好意思啊。”
江留月呐呐的說道,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羞澀,耳朵尖卻已經紅了,忽然拿起湯勺開始撈肉:
“您趕緊吃吧,這個都要爛掉了。”
張寶山見狀笑笑,也不戳穿她,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兩人不再聊工作而是改聊一些釜山的風土人情,氣氛漸漸變得輕松起來。
“嗚哇~~~好飽~~~~”
江留月丢下空碗,撐的捂着自己的小肚子。
“正好,你托我找的房子就在附近的街區,一起走着過去,消化一下吧。”
“嗯,好。”
小吃店的街區挨着大海,兩個人便一起往海邊走過去。
海風一吹,江留月頓時覺得輕松不少,小胳膊小腿的甩起來,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心情明顯
好了不少:
“大海啊~~~~~~~”
“釜山的空氣很好,找的房子也是海景房,以後經常可以看到。”
江留月的囑托張寶山當然十分用心,找到的房子不管是安保還是硬件,都是十分拔尖的,當然,
價格也是很拔尖。
不過江留月既然說過不用擔心房租的問題,張寶山也就什麼都往最好了找了。
“是嗎,蠻期待的,可惜這個房子不是給我住的。”
江留月點了點頭,有些遺憾的樣子。
“啊?”
張寶山愣了:“不是你自己要用嗎?”
“我怎麼能住那麼好的房子,就算要找房子,而且如果現在就找好居住的地方,不是等于告訴公
司我想要重新返回電視台工作嗎?我的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我可不能這樣被動,這樣會被公司
壓的死死的,八成簽下來的也是奴隸條約了。”
海灘上有孩子在嬉戲,江留月趴在欄杆上眺望着大海,她棒球帽壓的很緊,看不清表情,隻有長
發被風吹起來。
“可是……這麼好的房子,是要給誰住的啊?”
張寶山實在想不通。
“我現在還不能在釜山一直呆着,時間太短了,後天就要返回首爾,所以在我不在釜山的時候,
得有個代理人幫我打理事情才行,所以是給代理人準備的,這個時間的話……”江留月擡起手腕
看了看表:“大約已經到機場了吧。”
“代理人?”
張寶山遲疑了一下,江留月認識的人他幾乎都認識,腦海中并沒有這樣嬌貴的人:
“是什麼樣的人?”
海風吹來。
江留月轉過身看他,低下頭,卻是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
“如果真的用動物來形容的話……”
她沉吟了片刻:
“就是鬣狗吧。”
“……鬣狗?”
“就是那種動物啊,在獅子圍攻獵物的時候悄悄地埋伏,在獅子飽餐之後就去吃一些殘羹冷炙,
不過這樣的動物,卻也有圍攻年老或者受傷的獅子的時候,完全不挂念一點自己曾經讨飯的恩
情,帶着複仇的快感淋漓盡緻的吃個痛快,把恩人的骨頭當成仇人的骨頭嚼的嘎嘣嘎嘣響的
人……您也遇見過這樣的人吧?”
“那種人……怎麼能用那種人呢?”張寶山皺起眉頭:“不是很危險嗎?也完全沒有必要對他那
麼好!”
“鬣狗這種動物,說實話是很危險的,因為他們很能忍饑挨餓,也很能忍耐屈辱,為了活命腐肉
骨頭甚至糞便也會吃,但是當發現有機會的時候,卻連獅子也敢下口,好好用的話,比老虎和熊
更好用。”
說實話,江留月一開始根本想不起來唐冉陽是誰。
但是唐冉陽很明顯十分不甘心這件事情,不停的提醒和暗示她,總算讓她想起了早就模糊的記憶
裡更模糊的一個身影。
不得不說她為唐冉陽的變化感到吃驚。
當初為了欺負唐冉陽,那些公子哥吃飯的時候沒少酸他,自然将他那些寒酸事情當笑話講,就算
是沒仔細聽,江留月也了解的七七八八。
總之十分俗套的劇情,父親曾經很有本事卻忽然重病倒下,比父親當初還要沒出息的遠房親戚接
了父親的職務做反而飛黃騰達,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有出息,父親乞求親戚一家收留了自己的兒
子,讓兒子在大城市裡接受良好的教育,為了能夠償還這樣的情債,母親在那家成了幫傭一樣的
存在。
因為那個親戚家的孩子也在學校裡念書,所以為了讨好這群公子哥,也曾經用保姆的孩子這樣的
話酸過唐冉陽。
唐冉陽當時的憤怒和扭曲的仇恨溢于言表,這樣的形象反在江留月的心裡印象鮮明。
還以為這家夥以後會做出什麼報社的事情來,沒想到再見到對方,卻在親戚的手下十分的乖巧聽
話還能得到尖酸親戚的賞識,這得是多少次胯下之辱才能獲得的信任啊。
江留月就是在這個時候注意到唐冉陽的。
隻要稍微留心,就能看到對方那熊熊燃燒的野心和不停滴下毒汁的心思。
江留月想要在釜山站穩腳跟,不僅需要張寶山和一衆PD的支持,她還需要商業贊助和金錢的根
基。
怎奈她現在依然在法律上未成年,就算喬娜留下許多财産也無法多做利用,全部在代理人手裡運
轉,隻有年末的時候能夠拿到部分的利潤分紅,沒有雄厚的資金作為資本,許多事情的開展舉步
維艱。
就算是空頭支票暫時籠絡了鄭太勇,但是鄭太勇并不是傻逼,一個月内如果不真的拿出點幹貨給
他,這位太子爺隻怕要拿她磨牙——哪有男人能忍受被一個女的耍兩次。
她需要一個有能力的人來為她在釜山找到一個堅固的支點。
唐冉陽不算是最好的人選,甚至不能算是好人選,但是,江留月現在,真的沒有别的選擇。
所以即使是危險,她也隻能用這個人賭一把。
“……即使如此……”
張寶山還是十分的擔心。
“所以,才用那麼好的房子來籠絡他,用優厚的報酬來堵住他的嘴嗎?”
雖然是好辦法,但是萬一有人用更好的東西讓他背叛Alice的話怎麼辦呢?
張寶山十分的憂心,他覺得江留月實在是太冒險了。
“我不需要籠絡他。”
“鬣狗這樣的東西,你對它再好也沒有用的,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沒有感恩之心的野獸,看見你的
好東西,可能還會想要咬死你來搶走它,貪心是永遠都填不滿的。”
“這個房子……”
兩個人已經到了小區,房子在18層,來看過幾次房的張寶山在保安室裡是個臉熟,保安連忙來殷
勤的打開門恭敬地問候。
“隻不過是拿來炫耀的而已。”
不是讓你吃的。
鬣狗啊……
在你沒有做事之前,我就連一口水一口飯也不會施舍給你,這些散發香氣的你想要的【人上人】
的享受,隻不過是隻是讓你垂涎,讓你咬住鈎子的誘餌而已啊。
如果你忍不住的去咬的話,就會在那個瞬間,被套上狗鍊。
不過,那能怪誰呢?
不過是你自己扭曲的欲望作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