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要我來說的話,傑西卡小姐對警察系統的不信任是可以被理解的,而且她現在最重要的也許應該是找個大師看看或者去寺廟裡面上兩柱香,因為無論如何傑西卡小姐這一年的經曆都有點太過于起伏跌宕了。我聽見爸爸在身邊歎了口氣,擡頭去看時被他揉了揉腦袋。“我明白了。”父親說,“也就是說,您需要的是一位偵探。”
傑西卡小姐颔首行禮。
然後她打了兩個電話,帶着厚重眼鏡的女性走過來鞠了一躬,帶我們走向中控室。據說宴會廳的所有角度都被監控覆蓋,我和父親對視一眼,希望能在監控裡找到一些線索。在路上,傑西卡小姐向我們介紹了死者的身份。
“他的名字是…北條信介?”她說,“抱歉,我對這些日式的名字都不怎麼能分辨——他是基金會的财務監督。這是個容易撈油水的好位置,他也是那種長袖善舞的家夥,所以…”
她回頭看了我們倆一眼,接着說,“所以我也不能确切地告訴你他有沒有仇家或者是,有多少。”
傑西卡小姐的坦誠讓我們都有些尴尬。
“傑西卡小姐以前應該不在日本生活?”我問,從她的做派裡感到一點很不日式的氛圍。
她又在笑了,“事實上,我才剛剛來到日本半年,”她揮手邀請我們進入中控室,“家父去世之後,我才不得不從西雅圖來到這裡。”
我看到監控裡警察已經進入了宴會廳,嚴肅地了解情況的人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母親和鈴木家的女主人承擔起了向警部解釋情況的責任,兩名小女孩在實時監控裡扯着長輩的長裙。
傑西卡小姐對監控裡的景象無動于衷。她隻是讓負責人調取十幾分鐘之前的錄像,我和父親湊上前去——
錄像開始播放。
北條先生确實捏着那個父親查看過的香槟杯,哈哈大笑着和一名男人說話,似乎是相談甚歡的樣子,如果忽略男人瑟縮的肢體語言的話。那名男性手中拿着的是一杯紅酒,是剛剛才從服務生托盤裡随便拿的。兩人碰杯,北條輕抿一小口杯子裡的液體,而另一個男人将酒杯中紅色的液體一飲而盡。
于是變故在這時發生,北條的身體在監控錄像中明顯地頓住,而後僵硬地後退兩步,轟然倒下。他對面的男人擡頭看到這樣的情形之後似乎被吓懵了幾秒,然後丢下杯子連滾帶爬地逃跑了,嘴裡不住地尖叫着。那個原本裝着紅酒的酒杯在地毯上緩慢地滾動,消失在了桌布下面。
暫停。
“這個男人,”傑西卡小姐指指顯示屏上和北條先生聊天的男人,她做了美甲,尖銳的甲片在顯示屏前閃過藍色冷光,“渡邊,是叫謙也還是建也來着——他是北條的秘書,我對他的名字記不太清。”
倒帶。
顯示屏上的畫面回到北條先生輕抿一口香槟杯裡的液體。“他沒有在喝酒。”父親做出判斷,“渡邊先生喝的是從托盤上拿到的紅酒,而北條用的是自己取的杯子——裡面應該不是香槟?我沒有聞到酒精的味道。”
傑西卡小姐輕輕皺眉。
“…我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她說。
繼續倒帶,北條先生是在宴會廳旁邊的水吧裡要的那杯飲品,看包裝盒像是一種不太常見的檸檬蘇打,調酒師顯然沒有料到還有客人要求這個,在櫃子裡翻箱倒櫃一陣才找到了飲料盒。
“他不習慣喝酒嗎?”父親向傑西卡小姐詢問。
女性搖搖頭,“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事實上,他的酒量相當不錯。”她說,“我今天沒有和他交流,并沒有發現他沒有喝酒。”
繼續倒帶,我們的視線追逐着北條先生的身影。他也許确是一名社交能手,前前後後和許多人碰過杯,似乎和任何迎面遇到的家夥都可以聊兩句叙叙舊情。倒帶,時間來到北條先生死亡的前兩個小時左右,我們看見監控的主角從衣袋裡拿出一個小藥盒,從裡面倒出最後兩顆膠囊,就着水吞了下去。而吃藥的半個小時之後,北條先生要求了一份高纖維脂肪的簡餐,向同行的人展示了自己的藥盒,遺憾地擺了擺手。
“那麼監控先到這裡吧。”
父親回頭看着傑西卡小姐,目光如刀鋒銳利,“今天的賓客中是否有北條先生的家屬?或是那位渡邊先生也行,我需要詢問一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