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間門被重重的甩上,留在客廳中的兩人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啊,他最近情緒不大好。”謝清文默默收回了放在林楊胃部的手,起身道,“我去給你拿胃藥。”
林楊垂眸,掩飾住眼底的黯然。他開玩笑似的問道:“那是你男朋友嗎?Vin~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什麼時候談戀愛了我都不知道。”
“不是,他……是我的房客。”謝清文将胃藥遞了過去,“胃疼還笑?趕緊把藥吃了,看你這笑的比哭還難看。”
你都那麼有錢了,還需要把房間租出去嗎?
林楊在内心吐槽,卻并沒有說出來,隻是乖乖地接過藥咽了下去。
“謝謝。”
“跟我還客氣。”
“你最近……還好嗎?”謝清文小心觀察着林楊的臉色,問道,“叔叔阿姨,還有你奶奶,都還好嗎?”
林楊抿着唇搖了搖頭。
“不大好。”他說,“那天……雖然警察把我跟奶奶從地窖救出來的時候,在我們眼睛上蒙了黑布,但空氣裡那麼濃的血腥味,我心裡多少有點數,爺爺他……恐怕是不在了。”
“但是奶奶不能接受……哪怕是後來警方都已經确認了,整個村子,幸存者就隻有我跟奶奶兩個人,但她還是不信。她始終覺得,爺爺肯定是躲在哪裡了,隻是還沒被找到。”
“一直到幾天前……警方,找到了爺爺的半顆頭顱。”林楊說着說着就紅了眼眶,“奶奶一下子就病倒了,每天就在床上躺着,不哭,也不說話。”
“我爸他倒是哭的比誰都響,但哭完就又忙他的生意去了。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跟我媽忙家裡的事,沒時間管别的。”
“不好意思啊,現在才來找你。”
感覺鼻腔酸酸的,林楊趕緊低下了頭,不想讓謝清文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謝清文想安慰,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遞了張紙巾過去,道:“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林楊接過紙巾,緊緊地捏在手裡,向謝清文提了一個放在平時想都不敢想的要求:
“Vin,我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嗎?”
“當然可以,”正愁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的謝清文立即拍了拍肩膀,“随便靠。”
林楊帶着哭腔說了聲:“謝謝。”
然後将額頭輕輕地抵在了謝清文的肩上,淚如雨下。
“Vin,我沒有爺爺了……”
*
人的情緒是需要宣洩的。
這段時間來,被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壓着,别說找人傾訴,林楊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這會兒終于有了一點自己的時間,他靠着謝清文足足哭了半個多小時,離開的時候,狀态明顯好了許多。
謝清文原本還想留他吃飯,但是被拒絕了,因為林老太太還在病床上等着林楊去看護。
送走了林楊,房間裡還有個鬧别扭的狗。謝清文揉了揉眉心,推開了次卧的門。
次卧裡,墨虎還是赤着上身、面無表情的樣子,見他進來,就眼巴巴地瞅着他,也不說話。
謝清文歎了口氣,扔了件T恤過去:“把衣服穿好。”
墨虎拿起衣服,麻利地穿了起來。他現在穿衣服已經很熟練了。
穿好衣服,他就繼續眼巴巴地瞅着謝清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剛剛在房間裡聽了全程,盡管還是感覺有些委屈,但其實已經沒在生氣了,甚至還有點内疚。
他不該摔門就走,不該當着外人的面跟清清鬧脾氣,而且……剛才那人确實挺慘的。
“你……”
“對不起。”
兩人看着對方同時開口。
這下子輪到謝清文愣住了,剛想好的措辭一下子卡在了嗓子裡。
這怎麼……忽然開始道歉了?
“你剛才摸那個人肚子,是因為那個人身體不舒服。我受傷的時候,你對我也很好,我不應該亂發脾氣。”墨虎看着謝清文,語氣别扭卻誠懇,“我也不該,在外人面前跟你鬧脾氣,以後不會了。”
說着,他湊過去,把腦袋放在謝清文手邊蹭了蹭:“對不起,别生我的氣。”
“……”
這個發展屬實超出了謝清文的預料,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人類社會中生活的二十多年裡,謝清文見慣了人性的虛僞與複雜。他很清楚地知道,有多少人怯于直面自己的内心,又有多少人為了所謂的“面子”,做出一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
甚至會為了保全“面子”,不惜失去一些更加珍貴的東西。
可是很顯然,這些情緒在墨虎這裡都是不存在的。他會生氣上頭,卻能在情緒過後直面自己的内心,反思自己的行為,然後毫不猶豫、理所當然地認錯。
不得不說,這樣的墨虎,在謝清文眼裡更有魅力了。
見謝清文眼神複雜地盯着他看卻不說話,墨虎還以為謝清文真的生他的氣了。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謝清文的手,喚道:
“……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