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狐疑似的往後瞥了幾眼,發現那老爺走得确實慢,他低着頭的模樣感覺好像是在随時注意什麼事宜一樣。蕭喜撓了撓頭隻以為是富貴人家嬌養出的規矩,于是暫時撇去了心裡的疑惑。
不過,回眸數次也并不是毫無收獲,這已經夠她大飽眼福了。每當她的眸光略過那位絕色佳人的時候,無論多少次,她心裡還是會抑制不住地乍舌感歎,甚至還會覺得越看越好看,心道:這人長得竟然如此标緻,連我這個女子都好生妒忌。
卻不想縱使蕭喜這般小心,瞞過了少年身側的黑衣公子,卻還是沒有瞞得過本尊。少年時刻謹慎,他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蕭喜的目光。
“咳咳......”蕭喜被吓地嗆了幾聲,大抵也知是自己心虛。
不過,她好像還沒怎麼注意,對方就早已甩了個冷漠的臉色走去了别處。
蕭喜總覺得這少年就是塊高高在上的冷玉,容不得自己眼裡進粒沙子。現下看對方這态度,蕭喜緩緩扪心自問了句:莫非我就是那粒沙子?
真叫人摸不清頭腦......
這人好像的确不喜歡自己?
終究是色令智昏,剛剛還對此滿不在乎的蕭喜,不知怎的心生出一抹莫名其妙的自卑心來,同時也覺得廢解,她又小心翼翼地問自己:莫非我哪裡得罪了人家?
蕭喜素日大大咧咧地要死,現下恨不得把腦袋瓜扒下來瞧個清楚,都想不出到底怎麼個得罪法。她不喜麻煩,此事也隻好無疾而終了。
該辦正事了才對。
衆人圍着詹老爺上了樓,那老爺面色蒼白,腿還止不住地抖,看樣子确實是害怕至極了。二狗看着揪心,趕忙上前扶着自家老爺。
“現下詹老爺可以說說為何偌大的客棧裡,卻徒有一間屋子可用了吧。”
說話的是芍七,他這次算是逮住了急先鋒的機會,說話之餘,還毫不客氣地遞給蕭喜一個示威的眼神。蕭喜回了個不對付的白眼。
“想必大家都知曉了,我這小客棧近來遭了不少災。”
詹老爺随即指了指四周的屋子,那些屋子通通被上了堅固的銅鎖。因客棧裡的窗戶都被管得很緊,所以外面的陽光縱使再怎樣張揚,也無法越過這密不透風的窗戶,如此,這些屋子看起來尤為陰森恐怖。
“這些被上了鎖的屋子都是出過命的,如今唯有一間還沒出過事,”二狗接着道,他掏出剛剛從箱子裡摸索出的鑰匙,帶着一行人駐足于一屋前。
朗月的身姿如同青松一般挺拔,儀态又端方着立在屋前。白淨的面容顯得此時的他更像個未經世事的小公子,但正是那一抹淡然平靜的神色讓衆人并未因年紀大小而輕視他,他的這抹風姿叫人安全感倍增,也是個奇人。
蕭喜心想,莫非真是個有點東西的道長,不過......
她這才注意到那黑衣青年喚這人一直都是“公子”、“小公子”之類的,這年頭道士們在外都是以主仆關系相稱的?
朗月不知在想些什麼,隻是眉間漸漸顯露出一抹難以言說的愁意。這是件不尋常的事兒,畢竟這位少爺尋日裡都是闆着一張波瀾不驚的臉的。
“這位道長,可是發現什麼不對勁了?”詹老爺不知怎的忽然鬥起了膽子,問道。
朗月聞言回眸看了詹老爺一眼,隻是淺淺拂過,未有停留,這一眼淡如清風,很有他的風格。
片刻後,朗月才擡首露出一份客氣的淺笑,拱手道:“未曾,此事還需詹掌櫃多多包含。”
蕭喜有些驚,不過這個驚不是驚訝,更多的是驚奇。她知道此人生得豐神俊朗,但也隻道此人面相偏冷,氣質更是淡漠地不近人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人笑起來竟是這般好看,好看地讓人忘乎所以。
他雖是淺淺一笑,但卻将全身為數不多的那股子溫潤盡數放大,放大到完全覆蓋住了尋日裡的冷若冰霜。這抹笑意,很溫和,但也很有分寸,雖掩蓋住了素日示人的冷漠,卻絲毫不減骨子裡的那股英氣與倨傲。
蕭喜這眼神可謂是毫不遮掩,叫在旁的芍七盡收眼底。
“果真是個斷袖!”芍七怒眉一橫,心中厭惡道。
“不敢不敢,”那掌櫃聽到朗月這般恭敬的話,詹老爺趕忙回道,果真還是一如既往地和和氣氣。
二狗年紀尚小,不過十三十四的模樣,心底固然畏懼魑魅魍魉,但也沒啥心眼兒,更加不懂得老爺那股子信佛的勁兒。所以,他推開房門的時候也很果斷,沒有多少顧慮,很有孩子氣的做派。
想來平台鎮苦“鬧鬼”久矣,這客棧定然也關門謝客了許久,之前那幫子夥計丫鬟也早早逃之夭夭了,因此這裡許久沒有被打掃了。
二狗推開屋子,灰塵撲面而來,首先中槍的便是二狗和蕭喜。這兩位心急的主站在前頭,自然而然為後方的三人擋住了傷害。
如此惹得蕭喜和二狗咳嗽了好一陣子,其餘三人裡舉動也各有不同。心疼小夥計的掌櫃拍拍夥計的背,一旁的芍七見自己不喜的八字胡出了糗便偷笑起來,立在芍七身側的朗月依舊面無表情。
“詹掌櫃,在下有些疑慮,不知掌櫃可否指點一二?”
朗月同旁人不同,他對目前敞開了的屋子裡的陳設絲毫不感興趣,隻是淡淡掃了一眼,眸光最終還是落在了詹老爺身上。
這位詹老爺不知是處事圓滑久了,還是平時本就不拘小節,能淡然無故地承接得住朗月的這般眼神,也是厲害。
蕭喜這般想着,不知不覺中竟把自己當做了看好戲開場的看客。她隻是覺得,若某日被眼前這位謙謙君子直視的是自己,那她又該當如何呢?她向來沒心沒肺,不知道會不會也能對這等天仙人物産生出别樣的情懷,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哇。
屋外明明有着五人,卻不知怎的其他三人默默隐蔽起了動靜,大家的目光都齊刷刷得掃在老爺與這位不俗的少年身上。
總感覺,這氣氛......不大對勁兒啊,莫非真的是山雨欲來風滿樓了?
一絲絲涼意在空氣裡蔓延,一向話多嘴欠的二狗也不敢發出聲音,二狗同蕭喜對視了一眼,二人皆是不解,到是那位芍七公子神情警惕了起來。
“道長請說。”
“鬧鬼可有緣由?客棧裡的屋子想必不少,怎會隻剩一間可用?正如掌櫃所說,旁所皆因鬧鬼死人而封鎖,敢問掌櫃,那些人是如何身亡的?”
“我想,萬事萬物都該有個動機,這裡應當藏着線索。”
這人不說話還好,話說的愈多給人的感覺就愈是冷覺與清醒,還總給人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感覺。
“既然如此,掌櫃為何不将那些門鎖解開,讓我等瞧個清楚?”蕭喜道。
那詹老爺不知為何臉上的血色更加稀薄了,他無意間同二狗對視,二人間都彌漫着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氣氛。簡直就像是......在隐瞞什麼一樣。
“這位大哥有所不知,先前的屋子裡有人死相慘重,且皆是在一夜之間身體自燃而亡。鄙人信佛,不敢多有造次,便早早請教了老道長們封印了邪氣。如今還用這驅邪用的銅鎖封住了門,現下若要開門......”
衆人都看出了詹老爺的窘迫。
蕭喜聞言,抽了抽嘴角。
芍七亦是懷疑,隻道:“我等也不是無能之輩,比起詹老爺的空口無憑,老爺讓我等瞧個清楚再言也無妨。”
言罷,芍七邊作勢要去轟一間已經上了鎖的屋子。
“不可不可!”詹老爺居然要哭出淚來,俨然快成一副淚人的模樣,實在算不上光彩。
“既然如此,那就不開了!”蕭喜隻好搖頭道。
“你!”
芍七一時氣不過有人同他唱反調,不過還好被朗月攔了下來。
芍七不解地低頭對上朗月的眼,隻見公子隻是暗示他不要繼續造次。
“掌櫃可否從細言說?”蕭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