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甯竹定睛看了看,這些衣裙不是她們帶來的,雖然樸素,但确是女子的裝扮。
她坐了起來,觀察片刻後問道:“誰送來的衣裙?”
白桃被她突然出聲吓了一跳,忙回過頭來,拍了拍胸口道:“是一位姓沈的姑娘。”
既然是沈珞送來的,想必也是蘇鴻煊的意思。她不必再女扮男裝,而是順理成章地以女子的身份留在軍營。
這是軍中将士對她的認可。
“外頭在做什麼呢?”葉甯竹又問。
白桃将她扶下床榻,替她梳好一個簡單的發髻,再從一旁的首飾盒中拿了一隻素钗插上,“打了勝仗,軍中要慶祝。蘇将軍來過一次,想請殿下前去,但瞧着您還在睡,便沒有吵醒您。”
換好衣裙後,葉甯竹問:“郁青呢?”
白桃癟了下嘴,憤憤道:“他啊,跟幾個人打成一片,早就把我們忘了。”
畢竟是男子,在經曆今日一戰後也是生死之交了,葉甯竹倒是能理解。看着白桃悶悶不樂的樣子,葉甯竹想,從前在宮中除了她,白桃接觸最多的人便是郁青,于是問道:“你是想做與他并肩之人,還是隻會躲在後方擔心?”
白桃面色茫然,吞吞吐吐道:“我,我隻想服侍殿下,永遠跟着您。”
葉甯竹心下了然,白桃的心思總是寫在臉上,可偏偏郁青這個人一點也瞧不出來。
她在白桃雙頰上揉了揉道:“笑一個。”
白桃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殿下……”
二人收拾片刻,走出營帳尋到衆人圍坐之地,袁副将是第一個瞧見她們的,立即揚聲道:“葉姑娘來了!”
衆人停止竊竊私語,紛紛轉頭,朝着葉甯竹一聲歡呼。
葉甯竹淡定地走過去,沒看見蘇鴻煊,于是問道:“将軍呢?”
離得近的士兵道:“許是在營帳中與沈副将談事。”
葉甯竹點點頭,尋了個空位坐下後,同白桃一起吃了些東西,也跟軍中将士一起喝了點酒。
酒意有些上頭,周圍又是嘈雜的談論聲,葉甯竹湊到白桃耳邊道:“跟我離開一趟。”
白桃立即起身問道:“殿下去哪?”
“别擔心,隻是想出去走一走。”葉甯竹淡淡笑道。
今夜營中将士在慶祝,但城中守衛的将士仍堅守職責,她隻是想去看一看。
她從軍中廚子那要了幾個稍大一些的食盒,将做好的膳食分别放在食盒的每一層,随後和白桃一人提着兩個往城門走。
他們方才結束輪崗,正準備吃些東西,葉甯竹和白桃來的巧,正好加了些餐。
“諸位辛苦了,今日雖赢了一戰,但不可放松警惕。”葉甯竹道。
幾人皆是正色應聲,告别城防處後,葉甯竹又一次登上了城牆。
“白桃,今夜好安靜。”她道。
白桃道:“是呀,靜一些不好嗎?”
葉甯竹聞言沒有說話,她隻是害怕,害怕現在的甯靜都是假象。遠處一片黑暗,瞧不見燈火,仿若寂靜無聲的深淵。
她不知道自己在城牆上站了多久,直到感覺到臉上有一絲冰涼。她擡頭去看,天空中落下一片白色,落在地面上的瞬間消失不見。
“殿下,下雪了!”白桃有些驚喜。
葉甯竹呢喃道:“是啊,下雪了。”
她擡起手去接空中的雪花,卻隻能感覺到陣陣涼意。
身後突然被披上一件大氅,葉甯竹回過頭,與蘇鴻煊四目相對。
白桃不知何時走掉的,城牆上也沒有其他人。
葉甯竹難得主動向蘇鴻煊走進了一步,雙手抓住蘇鴻煊的衣袖道:“将軍。”
“殿下。”蘇鴻煊回應道,“你醉了嗎?”
葉甯竹沒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知道自己很清醒,可偏偏就是想趁着酒勁放縱自己一次。
她小聲地問:“你心悅我嗎?”
蘇鴻煊從身後攬住她,半晌沒有回複。
葉甯竹擡頭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期待。她知道蘇鴻煊聽見了,從他有些泛紅的耳根便能确定。
“殿下說過,要把心思藏起來。”蘇鴻煊說。
“是啊,我說過。”葉甯竹有點失落地垂下頭,她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明明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回應,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窺探蘇鴻煊的内心。
真是自相矛盾……
“我送你回去。”蘇鴻煊說。
葉甯竹後退了幾步,低聲道:“好。”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城裡,一個不回頭,一個不上前。
如果她沒有經曆過前世的苦,今生大概也不會與蘇鴻煊有所交集。可蘇鴻煊這個人太好了,好到讓她覺得,能與他相配的女子,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無瑕的人。
而她背負着前世的仇怨,也飽含了無數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