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少爺，爹爹的手藝如何呀？”劉青青端上最後一罐雞湯，甜甜地問道，那張不小的方桌已經被各種各樣的菜式擠滿到沒有落手之處了。

“比起宮裡的廚子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了！”楚明修豎起大拇指，真誠地誇贊道。又笑着偷偷瞟了眼對面的姜啟：能讓那位客氣的掌燈人都放下矜持甚至暗地裡摘下了面具吃得不亦樂乎，就足見這飯菜之美味了。

劉青青嬌俏一笑，拖了把凳子來在他身旁坐下，剛要說些什麼，卻被楚明修先開了口：

“小青，上個月給你的那些書，可有看過？”

聽他提到這個，女孩兒先是一愣，随後身上故作出來的那般嬌媚勁兒竟是一下子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明麗、活潑的，更襯她這張年輕俏臉的氣質：“看了看了，小青可全部看完了！本以為您說的那什麼史、什麼論的會很無趣的，誰知那些帝王将相乃至市井小民的故事竟如此精彩！我天天夜裡挑着燈看，有不懂的字就去問帶來我們店裡的那姓楊的書生，前幾日就将那三本全看完了！”

“如此甚好，我果然沒有看錯小青。”看到她聊起書時眼中熠熠的閃光，楚明修欣慰地笑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又道：“改日我将幾本新書與說好的的竹子一同送來，先前讓你收去的錢你也可以拿去買些書來看，當個肚子裡有墨水的姑娘，不僅自己受益，将來的夫家也會高看你一眼呢。”

“什麼嘛，誰要為夫家讀書啊，小青肯定是要為自己讀啊！”劉青青立馬撅起嘴反駁道。

此話一出，不僅姜啟伸筷子的手頓了一下，連楚明修也明顯地瞪大了雙眼，随後拍着手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小青說得太好了，是我目光陝隘了，讀書自然是為了自己才對啊！”

“那是！”少女驕傲地挺了挺胸脯，忽地想起來什麼似的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對了，這個點兒那楊大秀才該來了，我上次讓他給我帶兩本書來，得去向他讨才行！”

說着，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楚明修見狀臉上的笑意更甚，竟然跟到門口從門縫裡往外看去，姜啟沒忍住好奇，也湊了上去。兩人扒着門縫，看劉青青一手叉腰，一手伸在一位白淨的書生面前讨着什麼；那書生則面紅耳赤地在自己的包裹裡翻找着，不多時用雙手捧出幾本書遞給了她。與他身上洗舊了的衣物不同，那幾本書是嶄新，方方正正的疊在一塊青色的巾帕裡。

劉青看起來對此十分滿意，或是因剛被楚明修誇獎了而心情大好，直接上手拆開了巾帕，捧起本書不由分說地坐在書生旁邊看起來，讓他以備顧問。書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耳根通紅，手足無措地坐着，僵硬得像個木頭人，卻在劉青青湊過來問話時“活”了過來，神态自然，待她一挪回去，又立馬恢複原狀，看上去頗有幾分滑稽。

書生似乎沒有點菜，小方桌上除了幾盞茶水和幾本書外别無他物。二人靜靜地坐着，好似在這喧鬧的酒館角落單獨開辟出了一個安靜的小學堂，一片歲月靜好。

向來遲鈍的掌燈人一時看不出什麼端倪，隻覺着這姑娘熱愛讀書，虛心求教，挺好。不過鑒于他都不記得自己讀沒讀過書，倒不是很清楚讀書倒底有多好，但看楚公子欣慰的表情。這應該是件大好事吧——

“诶，小啟，你覺得那對怎麼樣？”

“……？”姜啟沒反應過來，疑惑地偏頭看了他一眼，仔細一辨别，才發現那人臉上的表情哪裡隻有欣慰，看樂子至少占了五成！他這下終于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心裡突然浮出一個想法：“不會就是您一手促成的吧？”

楚明修給了他一個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笑容：“我隻不過是向小青推薦了幾本書而已，至于之後會發生什麼——全憑天意而已。”

掌燈人隐約覺得這事兒沒他說的這麼簡單，但複雜的方面又不是自己擅長的領域，何況也不是什麼不合規矩的事，便聳聳肩回去享用美食了，留楚明修在門縫邊用那意味深長的笑容繼續關注着二人的舉動。

不出多時，他回到了座位上，看上去心情大好，将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惹來了對面掌燈人憋了許久的一問：“楚公子您……尤其喜歡看這種事情嗎？”

不知為何，楚明修臉上的笑意似乎收斂了些許，但語氣還是輕巧的：“大部分熱鬧我都喜歡看，沒什麼高低之分，隻是小青是熟人，所以格外關照一點而已……怎麼？看這種熱鬧應該不違法吧？”

“不不，在下随口一問而己！”掌燈人又連連擺手，埋下了腦袋，為自己多管閑事感到些許不好意思，“您還是先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