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個時辰下去，二人終于登上了連劍山的最高峰，饒是五年如一日上下山跑腿……咳咳，鍛煉的掌燈人，背上都蒙了一層薄汗。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們很順利地尋到了一株正巧長在懸崖邊的“清意”，它長勢正旺，頭頂着一簇白花在猛烈的山風中堅強又惹人憐愛地搖曳着，但楚公子大抵是被爬山給累到了，沒什麼憐惜之意地将其連根拔起塞進了事先準備好的布袋中，挂在腰間。這花也是真堅韌，被這樣粗暴的折騰，愣是花瓣都沒落一片。

總算是了結了一件心事，楚明修甚至還沒來得及喘出口氣，就在此時，禍亂倏生，一支箭頭泛着綠光的羽箭不知從何處飛來，直指掌燈人的後心！

楚明修的心裡頓時咯噔一聲，他雖然早有防備，卻沒料到這一箭竟是隻沖着姜啟而去的，他無暇多想，倉促地拔刀将對方推到身後，箭頭撞到半出鞘的刀身上發出一聲嗡鳴。他的手還未發全勁，一時被震得發麻，第二、第三根箭矢卻不留餘地的接連而至，楚明修别無他法，隻得回身護住姜啟，攬着他堪堪避過第二箭，然後硬生生用肩膀替他抗下了第三箭。那一箭力道極大，他在倉促中被逼得後退了半步，已是半隻腳踩在了懸崖邊，雪上加霜的是那箭頭所抹之毒見效極快，他隻感覺一陣頭暈目眩，頓時失了大半力氣，腳下一空，竟直接踏進了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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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譽之，這麼點高度還要運輕功跳？你裝什麼呢。”

妹妹站在二尺來深的溝底，用嫌棄的眼神看着自己，換作往日，他肯定會口若懸河地同她講一番歪理，然後縱身一躍而下，但……自那之後，他就已經做不到了。

做不到忽略哪怕再輕微的失重感了。

隻要身體有一瞬間脫離重力的掌控，就能讓他渾身發冷，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凍結起來一般。這當然不會是什麼好反應，他小心翼翼地向母親和妹妹瞞着這點，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養好傷的楚少當家的輕功突飛猛進，整整花了五年時間，才勉強抑制住了這種恐懼，至少，他的大腦還能在刺骨的冰寒中保持思考。

他必須思考，對于他來說，停止思考比死亡更可怕，因為一命嗚呼隻是一瞬間的疼痛，而盲目信任帶來的後果則像一把鈍刀，淩遲着他的心髒。

無論是哪種感覺，他都不想再經曆一遍了……因為沒有人能幫到他，在那片陰影裡，他隻将自己一人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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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失重感猶如一盆冰水，将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心涼，一時連毒效都蓋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就在他以為自己在摔死前會先死于凍僵時，一隻粗糙的手再度有力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整個人先是一沉，然後穩穩的滞在了半空。

“楚公子——！”

一聲急切的呼喚傳入耳内，慢慢地将他從心口處開始解凍了。楚明修僵硬地擡起頭，正好撞進黑紗下那對赤色之眸。

溫暖的，像火一樣燃燒着，散發出光與熱的赤色之眸。

姜啟簡直要被剛才不過眨眼間發生的一連串變故吓得丢了魂：與他結伴而行的這位楚公子，楚少當家是在小打小鬧中救過他許多次，但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不惜為自己做到以身擋箭這一地步！一時間，所有的隔閡芥蒂都如煙般散去，他方才那一喊皆是發自真心實意。

“别慌，我先前吃過抗毒藥了，這點箭毒奈何不了我……”盡管語氣還是遊刃有餘的，但吊在空中的楚公子還是顯出些極為罕見的脆弱來。他臉色蒼白，聲音發虛，就連笑意也是強擠出來的。

“不過掌燈人，看樣子時意說的不錯，你可真是能擋明槍，難防暗箭啊。”

盡管他還有心思和自己打趣，姜啟卻是沒心思聽了，總覺着楚明修現在不大對勁：憑對方的本事，哪怕用不了輕功，身體也不該如此沉重，自己拉的也是他沒中箭的那邊肩膀的手，照理來說他是能使上勁的，然而他隻是僵硬地挂着，仿佛虛脫了一般，将全身的重量都交在了自己手中。

“他在害怕……？”

姜啟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可楚明修平日裡給人留下的那淡然自若的印象又讓他覺得這念頭有荒謬：他在怕什麼？明明登山時都還雲淡風輕的，總不能這時候才開始恐高吧？或許是那箭毒的毒效并沒有他說的那麼輕描淡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