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九江城内的各個街道路口,市場廣場的布告欄上,就都貼上了一紙告示:殺害張天鳴太守的兇手乃是追月樓花魁洛清愁,将于明日午時三刻在菜市口問斬。
此消息一出,舉城皆驚,上到追求愛慕她的少爺公子,下到尋常市井小民,無不為之感慨萬千。消息飛速傳播,簡直比張太守的死訊傳得還快,許多沒貼上布告的地方都已早早得知。
傍晚時分,楚明修帶着姜啟站在酒樓的窗邊,樓下整條街的百姓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談論的大多都是花魁殺太守之事,他少見地安靜着,垂眸側耳傾聽着民間的各種說法,又将它們一一記下、分析,整理。對真兇的身份推斷倒沒什麼用處,但能捕捉到許多官府的人告訴不了他的信息。此外,他還注意到一個有意思的點:百姓們在稱呼洛清愁時,竟然十分統一的采取了“洛姑娘”這一親切的稱呼,好像她不是青樓頭牌,而隻是個和藹可親的鄰家小姐似的。
他聽的認真,一時竟忽略了身旁的掌燈人,差點被他突然的開口詢問吓一跳:“譽之,這樣做,真兇真的會自投羅網嗎?”
“會的會的,包會的。”楚明修一臉自信地拍了拍他搭在窗台上的手以示安慰,“看這消息的傳播速度,若是沒來,我讓你親一口回來。”
“……”掌燈人無語凝噎,抽回手去房間裡坐着了。
與此同時,醒酒了的杜謙然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發現身邊竟然無人侍候,隻好自己下床,摸去後廚想要碗養胃的湯喝。
到了廚房門口,他隐隐地聽到兩個人在講話,于是停在門前側耳分辨:一個是他家的老廚師丁磊,另一個好像是住在城郊的,常來給他們家送豬肉的郝屠戶的兒子郝仁安。
郝屠戶是個鳏夫,前兩年死了,留下兄妹倆相依為命,誰知妹妹郝妙娥去年也失蹤了,下落不明。如今郝家隻剩郝仁安這一個兒子,子承父業,做着屠宰生意,仍然給他們家送豬肉,因此杜謙然和他也有幾分熟悉,稱他一聲郝兄。
他就想聽聽二人讨論之事适不适合自己進去打擾,誰知卻聽到丁廚師語氣誇張地講道:“小郝你還不知道啊?城裡都傳遍了,刑部司親自發的布告,說是殺害張太守之人,正是追月樓的洛姑娘呢!還說明日午時三刻就要問斬……”
這下不僅是郝仁安,連門外的杜謙然都大吃一驚,也顧不上禮節了,猛地推開門問道:“此事當真?!”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丁磊,因而沒有注意到郝仁安蒼白的臉色。
丁磊也被突然闖進來的老爺吓了一跳,連忙拱手道:“當真!就在杜老爺被送回來不久,消息就傳開了,老奴親眼看到一隊刑部司的捕快在菜市口貼了布告呢!”
“這……怎會如此呢,不是說……”杜謙然頭上頓時冷汗淋漓,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過一介舉人,一沒官職二沒人脈,想要了解内幕,還是得去找楚公子和那位掌燈人。想清楚後,他當機立斷,轉身出了廚房:“我出去一趟!”
“等等,杜老爺!”
他前腳剛踏出後廚門檻,就被人叫住了,回頭一看,這會兒才注意到郝仁安和自己一樣滿頭的冷汗,還有滿臉的憂心忡忡:
“可否請您捎上我,去一趟刑部司?”
杜謙然反應也不慢,聽聞此言,立馬察覺到對方恐怕有什麼難言之隐,連忙揮手将他招呼了出來:“郝兄,我們去馬車上說。”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姜啟正拗不過楚明修,被他一顆一顆地塞着花生米嚼着時,那人往窗外望了一眼,忽然猛地站了起來,略帶興奮地道:“這不就來了嗎!”
說着,便将手裡剝了一半的花生丢回果盤裡,又掏出塊銀子按在桌面上,拉起他就要往樓下跳:“看見前面那輛馬車了嗎?小啟,你等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