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啟是在一陣輕微的颠簸中醒來的。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馬車床上，空間本就不大，身後還硬生生擠進來第二個人，他得緊緊貼在那人懷裡，才不至于挂在床的邊緣，也就順帶被占盡了便宜，環着自己的兩隻手沒一個放在正經地方的。

他面上一陣發臊，抿着唇略有些氣急敗壞地想掰開那人的手掙脫出去，結果剛掰了一根大拇指，就反過來被對方一把握住了，同時耳邊也響起了身後人慵懶的聲音：

“大清早的鬧什麼呢，再睡會兒……”

“在下已經醒了，你放開……！”因為怕從狹小的床上摔下去，姜啟不敢大幅度動作，隻能和他掰手腕似的較着勁，同時質問道，“這馬車是駛去哪裡的？要提前出發的話，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不是怕你累着，或者趕路的時候繃裂了傷口嘛……”楚明修回籠覺才睡了半個時辰，此刻語調還是懶洋洋的，手上的勁頭倒是一絲不松，“馬車送我們到揚州城，我們在那兒歇息一晚，再自己趕路。”

“好了在下明白了，你撒手……！”

“不撒，乖，陪我睡會兒……”

“真不撒？”

“不撒……嗷——！”

下一刻，楚明修慘叫一聲從床上彈了起來，姜啟連忙順勢掙脫束縛，麻利地坐到了他對面的座位上，看着那敬酒不吃吃罰酒的惡徒倒吸着涼氣把自己脫臼的大拇指掰正，無情地冷哼一聲道：“你自找的。”

“嘶……這種損人招式，是不是又是你那師父教的？”楚明修咔吧一聲将拇指複了位，一臉幽怨地控訴道，“鄙人不過怕你颠下床，才這麼摟着你，掌燈人非但不領情，還下如此毒手，實在是好狠的心啊……”

掌燈人懶得搭理他，轉口就問道：“在下的鬥笠和面具呢？”

“别整天想着你那倆小情人了，先吃飯。”楚明修就知道他會來上這麼一句，無奈地從小桌底下的抽屜裡捧出一碗還冒着騰騰熱氣的皮蛋瘦肉粥來，勸道，“吃完就還你。”

姜啟略一猶豫，還是從他手中接過碗和勺子，乖乖地喝起來，倒不是有多餓，隻是怕自己要是不同意，那人會強行湊上來喂自己喝。

沒想到自己就算同意了，楚明修還是湊了過來，坐到了他旁邊，頓時引起他一陣警覺：“作甚？”

“你繼續喝，我就給你梳個頭發。”楚明修很無辜地舉起雙手，右手上确實不知何時多出來了一把木梳，“轉過去點呗，小啟？”

姜啟本來想說不用麻煩，但散落的頭發現在已經影響到他喝粥了，便沉默着側坐了一點，算是默認了。

隻堪堪攏住一小束頭發的紅緞被拆下，黑發便如瀑般散落，又被一隻手撥到了背後。圓潤的梳齒輕輕劃過頭皮，将扭結處一一梳開，如此往複，楚明修能明顯感覺到身前的人漸漸放松下來，就和貓被順了毛似的。

梳順了，他便将發絲攏起，梳到了不會抵到鬥笠的高度，再整理幾下，仔細地綁上紅緞……然後仗着掌燈人背對着自己看不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緞子剩餘的部分打成了蝴蝶結，幹完壞事後還淡然自若地說道：“梳好了，感覺可還行？”

馬車上也沒放鏡子，姜啟甩了甩腦袋，感覺不會散掉後便不疑有他，将喝空的碗放在桌上，禮貌地道了謝：“多謝了，楚公子。”

“……”沒有回應。

“……”姜啟無奈地轉過身來看向了他，“譽之，把鬥笠和面具還給我。”

“欸。”楚明修欣然應允……了前半句，“車上戴什麼鬥笠面具，還怕土匪看你太漂亮了給你劫去啊？”

說得好，那你幹的又是什麼事呢？掌燈人無語地剜了他一眼，不作糾纏，閉目養神去了。

他本來是挺直腰杆坐着，後來慢慢靠到了椅背上，總覺着腰有些酸痛，也不知道是因何而起，于是偷偷睜開了半隻眼睛往旁邊一瞟，就發現楚明修正毫不掩飾地直勾勾盯着自己，也不知盯了多久了。

二人的目光一經對上，楚明修立馬燦爛一笑：“掌燈人有何吩咐？”

“……”姜啟瞬間閉眼裝睡，不過因為腰還是難受，他悄悄地将腰背彎下一點，靠在了座椅的軟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