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姜啟還是來到了百裡瑕的房間,沒等敲門,她就主動拉開門,把他迎了進去,屋内似乎彌漫着一點若有若無的奇異清香。關上門後,她也沒讓他坐,而是當着他的面,解下了自己眼上的紅緞。
姜啟在紅緞落下的瞬間屏住了呼吸:因為那紅緞下,并不是一雙赤色之眸,百裡瑕的眼睛是金色的!
“你在想,同為百裡家的子嗣,為什麼我的瞳色與你不一樣,對不對?”她的聲音也随着紅緞被摘下而變得低沉,之前那副親切的嗓音蕩然無存,“但,連失憶前的你恐怕都不知道,我是正常的,而你——才是百裡一氏的異類!”
她的語氣裡開始染上了些許怒意、甚至……恨意:
“百裡一氏擁有特殊的血脈,天生便可修一種功法,其名為‘堅忍’,修得此功法者,受傷越重、失血越多、身體素質便會越強,而且傷口也會很快愈合……”姜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對自己說這些,但她還是緊盯着自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擁有此血脈者,會有一個特征,那便是一雙赤色之眸。然而——此血脈,隻傳女,不傳男!百裡一氏的男人都是金眸,甚至都不配姓百裡,得随父姓!”
姜啟聽到這裡,這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呼吸頓時困難起來,踉跄着後退了兩步,扶住了桌角,這才勉強穩住身形:“所以您——
“是啊,我是男人,是你的兄長。”她……不,他冷笑了一聲,爽快地承認道,“我出生時,竟也有一雙赤眸。我母親開始大喜過望,但她用家族秘法驗了我的血,發現我并沒有能修煉堅忍的血脈,于是她做了個決定——”
“她處理掉了所有接生的人,把我當成了一個女孩養,這樣,我才當得了下一任當家。十二歲後,我的赤眸漸漸變金,她又對外稱我的眼睛有病,讓我帶上了這條紅緞……本來我們都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直到三年後,你出現了。”
百裡瑕大跨兩步逼上前來,捏住姜啟的下巴,擡起他的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雙金眸中甚至有些許癫狂:“你本就是我那體的多病到隻能在外調養的小姨與一個捕快生的野種,誰知你十二歲那年,眼睛竟從金色變成了赤色!母親得知後,就連忙把你們母子兩接回山上。而你、你這野種——竟然真的擁有百裡一氏的純正血脈!”
姜啟被他捏着下巴,有些難受,卻提不起絲毫掙紮的力氣。他耳鳴了,腦子裡嗡嗡直響,啞聲問出一句話,連他自己都沒能聽清:“那、那我父親——”
“你那當捕快的爹?誰知道。他從來沒找到熤華山來過,估計早被哪夥山匪弄死了吧。”百裡瑕聽到了他的問題,不屑地答道,随後的語氣再度惡劣起來,“你爹不在,小姨也沒多久就病逝了,這下母親便能名正言順地收養你了。百裡曜這個姓名,便是她給你取的,好聽吧?她可隻給我取了‘瑕’這個名,而你是“曜”呢!”
“不過,叫什麼都無所謂了,因為你已經是我的好弟弟了嘛……”他說着說着,語氣忽然又軟了下來,看他的眼神變為了一種病态的、執拗的寵溺,“怎麼樣?為兄說了這麼多,想起來私下裡該喚我什麼了嗎——如晦?”
他喚出那個字的瞬間,姜啟就好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無力地癱軟下來,被百裡瑕早有預料地扶住,攬在了懷裡。他輕撫着他的後腦,勸誘的聲音極盡溫柔:
“來,好弟弟,看着我——你要叫我什麼?”
百裡如晦失神地擡眸,不受控制地望向了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但還是吐出了那個稱呼:“笙……笨哥……
百裡是他的姓,如晦是他的字。眼前這個男人随其父姓梅,他還有另一個姓名——梅笙,字無陌。
正是這兩個名字,開啟了他噩夢般的十二歲。
他初次見到百裡瑕時,世璇夫人告訴他,那是他的姐姐。當時他隻覺得,這個姐姐一定是個好人吧?因為她長得那麼漂亮,笑得那麼溫柔,還對自己很熱情,很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