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也不必過于傷心了,”沈梅用手揉了揉淩伏以的頭,“這些都是寫戲本子的人設想出來的,說不定他們好好的在另一個地方互表心意,相敬如賓的過了一生呢。”
淩伏以用手托着臉,笑着對沈梅點點頭。
兩人在歇聊齋繼續閑适的品茶,一盞茶後,說書先生開始評講其他的故事,但是淩伏以似乎還沒有從書生和姑娘的故事中走出來,後來的故事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一直在此處坐到窈冥的太陽将落,手中原先滾燙的茶盞褪盡最後一絲餘溫,沈梅與淩伏以這才手拉着手準備回去。
回去路上,淩伏以悄悄的偏頭看了一眼正牽着他往回走的沈梅,沈梅察覺到淩伏以投來的視線,淺淺的笑了一下以示安撫。
他突然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會再也見不到沈梅,聽不見沈梅的聲音,再也看不見沈梅對他笑的樣子。
人死了以後會變成鬼,鬼死了以後呢?
這些他都不知道。
但是淩伏以記得隔界山上的父老鄉親,還有自己的爹和娘,他們最後生病身體潰爛的樣子,記得自己周遭人的不幸,還記得沈梅最後說不定也是因自己而死的羸弱身體。
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都沒有忘記。
手上的力道突然緊了幾分,淩伏以回握住沈梅的手。
他明白沈梅的意思,他相信沈梅也一定懂他。
既然已經決定好了,淩伏以便不再思慮。
所有因他而起的罪惡,都應當由他一人承擔。
穿離鬧市,周圍的人越來越少,暮色四合。
倏忽,一陣溫暖的靈流遊走全身,還未等淩伏以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衣物好像都短了一大截。沈梅看着淩伏以正緩慢恢複的身體,心下了然。他伸出一指在淩伏以身上畫圈,淩伏以整個人被飄來的淺粉色梅花包裹。
良久,适才從沈梅指尖瀉出的梅花又盡數攏與沈梅掌心。
“吓死我了,沈梅!”淩伏以用他褪去青澀的嗓音嚷道,“我剛才看我手和腳突然長長了,我還以為這衣裳會被我撐破,然後我就要衣衫不整的站在這大街上呢!”
淩伏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在回憶剛才仿佛死裡逃生的場景。
“還好有你,還好有你!不然我就要光着身子,我的清白就被毀了!”
沈梅啞然失笑。
“哎呀,你看看,我一下老了十歲,”淩伏以還在繼續碎碎念,“這身體也真是的,恢複也不提前說一聲,萬一你不在我身邊怎麼辦,我豈不是就要光着身子,真是草率!”
沈梅聽淩伏以在一邊抱怨,時不時的點頭附和,示意他在聽。
末了,等淩伏以抱怨完了,沈梅抱了抱他說:“你不用害怕,以後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這個擁抱好像來的有些不合時宜,但是依舊讓淩伏以覺得特别溫暖,兩個人的面頰貼着面頰,淩伏以能嗅到沈梅身上清冽的氣息。
頃刻間,淩伏以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梅心中動了點有些壞的心思。
他剛踮腳,沈梅就松開了抱着淩伏以的雙臂。
淩伏以抿了抿嘴,面露尬色的在原地轉了兩圈,然後跳了跳。
此時旁邊正好路過一個無名鬼,那無名鬼扛着個鋤頭原本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看着淩伏以跟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附體一樣在原地莫名的轉圈,經過他們兩個時行走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淩伏以看着旁邊的鬼,在心裡默念,沒關心沒關系的,這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等那鬼走遠了,淩伏以拽沈梅的袖子,有些委屈的問:“你剛才為什麼突然就松開我了?”
“我看見後面有人,就是剛才那個人,”沈梅又重新抱住淩伏以,安撫道,“好了好了,我以為你被别人看見了會不好意思,才松開的。”
淩伏以甕聲甕氣的嗯了一聲。
沈梅有些疑惑,淩伏以聽起來好像有些不開心。
此時的淩伏以把頭埋在沈梅的胸膛處,面上羞的簡直要滲出血來。
沈梅問他:“阿以,你怎麼了?”
“沒怎麼,我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沈梅一手攬着淩伏以的腰,一手揉揉他的發頂,笑說:“沒關系,那個人也沒看見什麼,我們隻是抱了一下,沒關系的。”
淩伏以嘴上胡亂的應着好,其實内心深處一直有聲音在叫嚣着。
天邊最後的一點白色也被黑夜吞噬,周圍的住戶家裡掌起暖黃的燈。
沈梅也擲了一團小火苗,小火苗在前邊翻滾,随着兩人的步子,亮了周圍一片。淩伏以覺得新奇,讓沈梅也教他。沈梅受不住他一個勁的撒嬌,就變戲法似的在掌心用靈流凝成一團火焰,淩伏以立馬雙手去接。這團小小的火焰被淩伏以捧在掌心,耀眼溫暖,卻不傷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