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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 愛,能克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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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60年3月,盛開着木棉花的南方城市筠連,和風拂面,柳絮飛舞,幾縷飄絮貼在縣人民醫院三樓心髒科的窗戶上,窗戶内,醫生伯克利正在研究一顆心髒的圖像,他敲打鍵盤,把心髒中心深陷的一部分從圖像中移開,這樣就顯示出内部的問題。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士------達波娃,連她都能看出血液通過有缺陷的心髒瓣膜流入、流出,隔開心室的一部分心髒内壁随着她女兒的每一次心跳而不祥地膨脹起來。

“我們該私下談談,夫人。”伯克利醫生朝門外使着眼色說。達波娃從6歲的女兒娜塔莎身邊繞過,女兒正安靜地躺在與心髒仿真圖像掃描機一端相連的床上。娜塔莎的臉色蒼白,當達波娃握住女兒顫抖的手想要安慰時,她發現娜塔莎的手冰冷而潮濕。“我會好起來嗎?媽媽。”孩子無力地握住達波娃的手問道。

“我保證你會沒事的,寶貝兒,”達波娃溫和地告訴孩子,“我去和醫生說幾句話,馬上就回來,好嗎?”娜塔莎吃力地擡起頭,擔心地看着媽媽。達波娃朝她眨了—下眼,娜塔莎便露出很勇敢的表情,微笑着說:“好的,媽媽。”達波娃和醫生走出房間時,她努力地給女兒—個微笑,但是,她還不如女兒那樣善于掩飾自己,她的嘴完全走了樣。

在醫生辦公室,達波娃聽到了壞消息:“這是同樣的病……就是你丈夫得的病,夫人。但是,你女兒卻患病更早。毫無疑問,這是遺傳病症。”聽完伯克利醫生的話,達波娃呆住了。老公巴菲特過世才不到一年,他的死仍然讓達波娃感到心痛。盡管那時達波娃常常催老公,可他還是遲遲不去檢查,而當他趕到醫院時,一切都晚了。巴菲特常常以為每次重複出現的疲乏隻是身體虛弱引起的。

當娜塔莎最近開始抱怨有時感到呼吸困難時,達波娃便徑直把她帶到伯克利醫生這兒。“這個……也能治愈嗎?”達波娃問道,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伯克利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低下頭。“恐伯為時已晚,夫人。我認為娜塔莎的心髒差不多會在一年内衰竭,很可能更早。”達波娃驚恐得透不過氣來。先是巴菲特,現在又輪到娜塔莎。她想盡力保持鎮靜,但眼淚已悄然流過面頰。

“隻有—種選擇,”伯克利醫生繼續說道,“做克隆移植手術。”達波娃并不願意與娜塔莎讨論這件事,但她仍試着用孩子能夠接受得了的方式去解釋。“醫生從你身上取走的—小塊組織會很快長成一個完整的身體。”“克隆!”女兒驕傲地說,蒼白的臉上露出喜色。“說的不錯。當克隆出來的身體長大後,就可以用做器官移植。”娜塔莎皺起眉頭,說:“但是媽媽,克隆應該是與一種東西絲毫不差的複制,難道克隆的心髒不會有缺陷嗎?”

達波娃擠出—絲幹笑,說:“通常是那樣。但是醫生取出的細胞會在克隆開始之前被重新組合,從而解除問題,所以,那會是一個健康的心髒。”“他們為什麼不幹脆給我換—個死人的心髒?我知道過去總是那麼做的。”達波娃臉上現出驚訝之色,“你怎會知道這麼多關于克隆和心髒移植的事?你才多大呀!”娜塔莎又做出使達波娃啞口無言的鬼臉,“媽媽,網絡上有上百萬個關于那些事情的VCR,很多人都知道克隆和心髒移植......”

自從巴菲特過世後,娜塔莎在她的筆記本電腦——“筠連智慧星”上花費了不少時間,這台電腦成了她忠誠的夥伴。達波娃敢肯定娜塔莎通過互聯網了解的東西遠比她多得多。當初,巴菲特費了一番周折為他的女兒選擇了這□□特的電腦。“筠連智慧星”是一款特别而且版次有限的品種,多少有些不同尋常。它有藍色的外殼,個頭很大的按鍵,這樣的鍵盤,孩子用起來會更容易。娜塔莎立即就喜歡上了這台筆記本電腦,自從巴菲特去世後,孩子和電腦便形影不離了。

“那麼,”達波娃說,“也許你該看看網絡上是如何解釋肌體排斥的,它會告訴你為什麼人們不再用死人的心髒做移植手術了。克隆移植的器官不容易受到排斥。”娜塔莎懷疑地望着媽媽,問:“那會讓我完全好起來嗎?”“當然,寶貝兒,就像新的一樣。”娜塔莎擡起頭,注視着她的眼睛,“會很痛嗎?媽媽。”“你會什麼也感覺不到的,就像睡着了一樣,醒來後一切都好了。”“媽媽,我們能付得起醫療費嗎?”“别擔心這個,你爸爸留下的錢足夠我們過得很舒适。”說完,達波娃便馬上考慮“舒适”這個詞是否用得恰當。

“好吧,媽媽,如果你這樣說的話。”“我是這麼說的。”“咱們就開始吧。”“咱們已經開始了。”“我今天看到你的克隆體了。”兩個月以來,達波娃一直在關注着克隆體的成長,因為害怕事情弄糟,之前,她對女兒一直隻字未提。最近,克隆體的快速成長打消了她的顧慮,她可以和娜塔莎談論這件事了。“我的乖女兒,克隆體很像你嬰兒時的樣子。”娜塔莎做了個鬼臉,“怎麼能不像呢!那是克隆,媽媽。她必須和我絲毫不差。”達波娃說,“我看到她左手背上有一塊紅色胎記。”“但是媽媽,那是不可能的。克隆就好像鏡子裡的影像,我可沒有什麼胎記。”

“别忘了,醫生修改了克隆的DNA,所以,她才會有一顆強壯的心髒,肯定會有一些細微差别的。”“噢,媽媽,我忘了。”娜塔莎的眼睛茫然地注視着窗外,房間裡一片寂靜。娜塔莎正在思考還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最好不要想得太多,親愛的寶貝。你還想知道什麼?”達波娃凝視着娜塔莎的眼睛,努力判斷女兒的頭腦裡正在想些什麼。安靜的幾分鐘過去了,母女倆都陷入沉思,最後,娜塔莎打破了沉默。“媽媽,我—直在考慮一件事。”

達波娃使自己振作起來,準備面對一個可能出現的難題,“什麼事,寶貝兒?”“如果克隆是絲毫不差的,幾乎是絲毫不差的像我。那麼,克隆體不就是—個人嗎?我是說,克隆體不是也有自己的生命?克隆體有沒有思想?VCR說醫生把克隆體在保育箱裡很快地養大,所以,沒有時間發展類似個性之類的東西。而你的個性正使你成其為你,克隆體可能隻是一個軀體。”“乖女兒,别想太多,你要記住,克隆體有一顆強壯的心髒,那将是你的心髒。”

娜塔莎滿臉迷惑和擔憂,所以,達波娃試着改變話題,“醫生護士對你怎麼樣?”“真是煩透了。整天無事可做,護士又不讓我下床。而且,現在連我的電腦都不能正常工作了,我根本無法進入網絡。”娜塔莎擡起頭來哀求道:“媽媽,我想回家。”達波娃做着心理鬥争,“我也想讓你回家,但是我希望你能健康地回到家中。你在醫院裡,萬一心髒出現問題,醫生能及時救護,确保你平安,直到克隆準備就序。隻剩—個禮拜了,我保證。”“但是,沒有電腦的日子我該怎麼過?”“寶貝,那東西怎麼了?讓我看看。”

娜塔莎從床頭拿起藍色的筆記本電腦,按下開關。“瞧,底下的判斷顯示大約70%兆歐的随機存儲器不能用。如果我想同時執行兩三條或者更多的命令,就會死機。”當孩子通過麥克風輸入一系列命令時,達波娃注意到電腦的屏幕分成幾個小的方塊,各自運行着不同的程序。“看,”女兒沮喪地說,“現在又死機了。”達波娃伸手按下鍵盤,但屏幕仍停留在娜塔莎剛才打開的區域。達波娃試着輸入一條命令,顯示仍然未變。“寶貝,不錯,看起來的确是出了毛病。你能想些辦法嗎?”娜塔莎做了個鬼臉,說:“媽媽,我能得到一兩條信息,但是太慢了。如果我想進入一個新區域,就不得不關閉另一個。實際上,我不可能進行複雜操作。“好吧,好吧,把它交給我。我會想辦法修好它......”

“您好,主人,”AI“柴雞”說道,“達波娃,我能幫您什麼忙嗎?”“‘柴雞’,我想把女兒的電腦修好。”“我可以把您家附近售後服務站的名稱和地址給您。”“不用了,我已去過那裡。技術人員說他們修不了。”“電腦是在保修期内嗎?主人?”“是的,在保修期内。技術人員說可以給我換一個類似型号。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把這台修好。從情感角度講,它是無價的。”“那可真是不一般!我從未聽說過有人對電腦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是什麼型号的?”“特殊版本的‘筠連智慧星’,幾年前生産的藍色裝電腦,型号為Optiplex390SFF……”

“我知道是哪一款了,這可難辦了。那種藍色的筆記本電腦,廠家隻生産了幾個月,它們的市場銷路并不好,而且,廠家已經收回很多保修期内的電腦了。現在的售後服務站會給您的舊電腦作價貼換一個更新、更好的型号......”

之後,達波娃在售後服務站看見了新型的“筠連智慧星”,是造型優美的锆黑色外殼。它具有更強的工作能力,價格也比娜塔莎的那台高。但是,按鍵小了許多,就像成年人的電腦,而且,外殼不是藍色的。達波娃不知道對這款新型電腦,女兒會怎麼想......

“我真正想做的就是要把我的這台修好,”她告訴AI“柴雞”。“恐伯那是不可能的,主人。由于這些産品的限量生産,廠家沒有保留零部件,而且,它們也修不了。新的‘筠連智慧星’就好多了。這可是一次非常慷慨的折價購物啊!”“其他的型号有沒有藍色的?”“沒有。主人,您最好還是到售後服務站,用它折價添錢買台新的。”達波娃有點激動,她說:“你得明白,我丈夫送給女兒這台電腦,現在他已去世,這是唯一一件女兒珍視并用來紀念他的東西。我的女兒現在病得很重,而這台電腦對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我必須找到解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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