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說一,我真的不想見我親媽。
灰塵混合尿騷味,馊掉的米飯搭配潮濕腐爛的水汽味。陰暗、肮髒、恐懼,構成我五歲之前的生活。
我和我親爸媽在一起的生活。
永遠沒吃過飽飯,身上隻有一件下擺破破爛爛的髒紅色衣服,幾乎是不換洗的,讓我全身髒兮兮的。頭發更是從來沒有梳順過,還長虱子。
一想到那時的我,我就坐在警局的辦公室裡忍不住的瘋狂抖腿。
我已經采集過DNA,一根大粗針管恨不能抽光我身上所有的血。我忍着痛沒哭,因為想等見到紀清和的時候再委屈。
抽完血,牟莉把我帶回警察局,讓我坐在她的工位上等一等。
我抓住她的胳膊,問她:“我上周已經滿十八歲了,如果現在我親媽回來找我,我也可以不和她走,是吧?”
牟莉有些驚訝的看我一眼,她說:“你先見吧,見了之後再決定。”
這有什麼可再決定的?
我脫了鞋,雙腿架到椅子上,小臂抱住小腿,膝蓋頂住下巴。
記憶裡我的親媽是一張黑裡泛黃的長臉,她總是不開心,嘴角和眼角每時每刻都往下壓着,看向我時總惡狠狠的。她被我爸打,打完了之後嘴角的血也顧不上擦,轉頭就來打我。
我起先總會哭,哭得很大聲。但是哭的越大聲,她就打得越狠,後來我也哭累了,就縮起來,随便她。
通常她打也不會打很久,打完我之後,她會哭着抱着我,眼淚鼻涕糊我一身,讓我原本就髒兮兮的衣服更髒。
好不容易才想到辦法逃出來的。我歎氣,還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面了,沒想到還是躲不掉。腦袋一偏,不去看門的方向,臉頰貼在膝蓋上,窗外陽光正盛,花草郁郁蔥蔥,可是我沒心思靠近有光的地方,隻縮在椅子上,在光找不到的地方想紀清和,想我的親媽。
我知道的,很多這樣的父母,在多年後苦苦尋找自己的親生兒女,無非都是為了她們生了重病,或者需要結婚的兒子。
逃走之前,我親爸媽雖然沒有兒子,但是過了這麼多年,說不定她們努力出來了呢。
可是當初明明說好了。
我抿起嘴唇,嘗試着把腦袋塞進大腿和肚子之間,三色堇的味道淡雅,令我安心又叫我委屈。當初明明說好了,人财兩清,以後互不幹擾。現在她們想來就來,還說紀清和拐我……
我一氣,上牙嗑了下嘴唇,疼的瞬間掉下好幾大顆眼淚。
重新踩上鞋子,我推開牟莉辦公室的門,去找警局的地圖。
審訊室一共有三間,都在一樓。我剛才是在一樓正中間的那間審訊室被審問的,那麼紀清和不是在我的左邊就是右邊。
記準了位置,我從二樓跑到一樓,砸開第一間審訊室的門。
裡面的警察是陌生面孔,我掉頭就跑向最後一間。
我要見她——我的心裡沒有其他念頭,連身後追來阻礙我的警察也一并無視了,拳頭砸着審訊室的大門,我喊紀清和。
不知是哪個警察攔腰抱住了我,拖我遠離那道審訊門。我的拳便作掌,按住放在我腰間的手上使勁往下推。
“放開我!媽媽!紀清和!我要見紀清和!”
“你冷靜一點!不要妨礙公務!”
“我沒有在妨礙公務,我要見我媽媽,我隻是要見我媽媽,我不要妨礙公務!”
審訊室的大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