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走,屋裡的抽泣時不時的隔着門傳出來,斷斷續續的,壓抑着。
穆南生輕輕叩了叩那朵牡丹花,軟下音調:“可是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起長大的。這麼突然……當真一面都不給我見嗎?”
屋内傳來急促的腳步,摩挲的布料,和雙葉低聲的話語‘姑娘,您知道的,夫人不讓您見她,就是怕您再有妄念……’
所有的聲音都在雙葉的話落下後消失了。
穆南生無聲地笑了一下。
身後有一道重重的‘咚’地悶響,天地都被這一聲悶響震得晃動。
穆南生回過頭,一個小小的女孩兒面朝下倒在地上,裙擺紛亂,露出的腳踝有一抹青。
不等任何人詢問,那小女孩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穆南生透過淩亂的頭發去看小女孩的面孔,又吃一驚:“謝娘?”
謝娘是穆南生身邊的侍女,雖然年紀小,但很機靈,哪怕跑跳也絕不會讓自己摔得如此之慘。
一抹殷紅的血順着謝娘的臉頰流下來,她來不及擦,伸手去捉自己主子的手,“姑娘,您快跟奴婢回去!幾位少爺出事了,回來的不是主子,是棺椁!”
巨大的恐懼淹沒了謝娘,令她失去本該有的禮數,赤裸裸的将這驚人的噩耗直白地傳遞給穆南生。
她的手腳一下子僵直,不知道應該如何邁步跟謝娘回家。
回來的是棺椁,什麼叫做‘棺椁’?穆南生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甚至帶了點兒困惑的笑意在發問,好像謝娘是說了一個不可以說的笑話。
謝娘用力去拽穆南生的胳膊,可是卻發現自己的主子不知何時被孔家地上的釘子釘住了腳,“姑娘您快走,快走呀,夫人哭的不行了,您快跟奴婢回家去!”
回家,回家去……穆南生的前腳邁出去,後腳忘記接上,等到想起要兩條腿一道兒運用的時候,穆南生已經後腳絆了前腳,跪跌在地上。
膝蓋傳來的疼痛讓穆南生清醒一些:哥哥出事了。
“回來的是哪一個哥哥?”穆南生和謝娘主仆二人邊扶邊站,混亂的不可開交。
謝娘聽到問話後一頓,但如實相告:“姑娘……三……三位少爺……都回來了。”
三位……穆南生一共隻有三個哥哥。
穆南生終于想起了如何走路,腳下生風。
跑到院門口時,身後又是一陣悶響,但很輕,遠不及剛才謝娘摔倒時發出的響動。
穆南生的腳步頓了一下,她回身去看,孔垂容的頭發散亂,一張通紅的臉上挂着不知道是淚珠還是汗。
她身後,雙葉急匆匆地攔抱住她的雙臂,另一隻手作勢要關上窗戶。
孔垂容跺了兩下腳,頭發順着她的動作晃動,黏在額發和脖頸上。她似乎想說什麼,嘴張了一下又停。在窗戶被關上之前,她伸手輕輕點一點心口的位置。
穆南生用袖子擦掉突如其來的眼淚,也點一點自己心口的位置。
窗戶關上了,但是穆南生知道,孔垂容一定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