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了!回神了!”謝必安慘白的臉色出現在眼前,文玉心中一驚、猛地回神。
望着眼前的謝必安和範無咎,文玉洩氣地趴在桌上。
是了,陸韫早就走了,這會兒早不知轉世幾輪了。
他一個凡人尚能等到心中所念之人,枉她文玉在這地府耗了三百年,卻一無所獲。
這三百年來,謝必安和範無咎勾來的鬼魂無數,渡奈何橋的亡者也不知幾何,竟無那人半分蹤迹。
謝必安見她此番神态,便用手肘靠了靠範無咎,朝文玉努努嘴。範無咎抿唇不語。
謝必安開口安撫道:“你放寬心,我與無咎曾答應你的,就一定為你尋到那人。隻要他魂魄猶在,必會來地府報道,我與無咎更加仔細就是。”
範無咎挑了挑眉,“人界鬼魂歸地府統管,凡往生者必由奈何橋入輪回。”
也就是說凡人往生後,必然會由黑白無常招魂入奈何橋,無一例外。
“無常大人,您二位當差可真沒出過差錯?”文玉嘿嘿一笑,該不會是出了什麼疏漏,倒叫他已往生投胎去了。
謝必安拾起方才的湯勺,拿在手中掂量掂量,眯眼笑道,“孟婆大人,要不您重新組織組織語言?”
“可若他,并非凡人呢?”天地人三界,地府隻管人界鬼魂轉世,天界可不在此道之内。範無咎一語道破。
三百年來,人間既無那人生魂,地府也無其轉世的記載。他與必安更是未收到一絲一毫的招魂消息。
除非……他并非凡間之物。
“并非凡人,那便是……”文玉喃喃道,兩道彎葉兒似的眉微微蹙起。
“我不是沒想過,隻是……”實在難以置信,那時他分明是個凡人,命格雖富貴些,卻并無其他特别了。
“從前也隻是猜測,不敢妄下定論。可如今……”
文玉接過話頭,“可如今已過了三百年,凡人魂魄在人間強留如此之久,隻有一個下場。”
逆天而行,魂消魄散。
文玉沉思片刻,倏地起身,拍拍白無常,“謝必安,這把湯勺你記得替我還給酆都君!我得去人間走一趟!”
現下在地府既沒有消息,她隻有去凡間繼續尋覓,總得确認才好。
“你不如親去冥府一趟,你又不是不知咱們這位酆都閻王不好相與,”謝必安連連擺手。
“更何況,他今日不知怎的回了幽冥府,你這會兒去一逮一個準兒。”他三百年未尋得泰媪蹤迹,這會兒保不準正大發雷霆。
謝必安心頭一樂。
文玉眼珠一轉,捏了個訣,一封請辭的書信從二樓的西邊廂房飛出,直直落在她手中。
身子一旋,身上的衣衫頓時化為嫩青色,頭頂兩個圓滾滾的小髻,各垂一縷青色的流蘇下來,更襯得她姿容清麗,嬌俏無雙。
“言之有理!”她來地府打工三百年,還未曾多謝酆都君照拂。今日既要請辭,是該親去。
“你這公文?一早便備好的?”範無咎瞧她這架勢,嘴唇微張,搖搖頭。
閨女大咯,不中留咯。
“怎可能?”文玉撣撣紙面,繃不住臉上的笑意。
“奈何橋上來來往往的秀才文人不知凡幾,找他們抄的!”
文玉似一陣風刮了出去,風聲中夾雜着殘音,剩下往生客棧的旌旗獵獵作響。
“謝必安!幫我看店!”
震天的唢呐聲橫穿酆都鬼市,不知又是哪家街坊在結陰親。
文玉遠遠瞧見鼠精正結隊擡着八人擡的紅轎,颠兒颠兒地在長街上遊走。她聳聳肩,繼續向十閻王殿後地幽冥府行去。
千機山腰,山形以合抱之勢托着幽冥府,黑雲壓城,将方才鬼市街上的熱鬧氛圍一掃而空,除卻十步一盞小鬼頭頂油燈,幽冥府再無多的半分光亮。
“你不在凡間當你的破石頭,跑到我的地盤來作甚?老子心煩!趕緊滾蛋!”風聲隐隐送來酆都君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