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面色不佳,見穆同在旁,便向其吩咐道:
“穆同,你來了。速速将這爛攤子處理了。這一幹人等全帶回府衙,本官要挨個審問。”
穆同聞言,先是看了陳勉一眼,面露同情之色,又朝文玉望過來,文玉也擡眼與他對視。
這人看起來倒是個講理的,長身玉立,像棵挺拔的樹,迎風微微擺動的衣角,就像是他的樹葉子。文玉聯想到那個枝葉搖擺的畫面,就忍不住發笑。他一雙眼眸清澈見底,倒不像是個會算計的。
半晌,文玉聽得他開口道:“賈大人,你今日公幹,隻為陳勉,依下官之見,還是莫要傷及無辜吧?”
“賈大人,意下如何呢?”
賈仁一聽穆桐這話,便火速出言反駁,似乎對穆同的話極為不贊同。
“穆同!今日我為何來捉拿陳勉?我一早便知會過你,如今叫這女娃娃和小子撞見,若是走漏消息?誰來擔待!”
“她二人即便是不處置!我也要帶回府衙的!”
文玉看那賈大人說話的樣子,不禁懷疑,若賈大人嘴裡說出來的不是話,而是捅人的刀子,恐怕這位剛來的小大人早被他捅成篩子了。
穆同并未立即答話,而是走到文玉三人的面前,蹲下身拍拍這小童的的腦袋,溫柔地問道:“阿弟!沒傷到吧!”
那孩子貼在文玉衣側,小聲答道:“我沒事……阿姊……阿姊有事……”
穆同聞言目光向上,正瞧見文玉打量的目光,便起身,問文玉:“這位娘子,可是傷到了?”
文玉動動肩膀,背後方才跌落的時候磨到了,同他們打鬥時并未發覺,現下放松下來,又開始隐隐發痛了……文玉倒吸一口氣。
“我沒關系,孩子沒傷到就成。”
文玉頓了一下,又追問了一句:“你和那姓賈的誰官兒大?”
穆同聞言一偏頭,朝文玉笑笑,沒有接話,文玉卻覺得他的神色似乎是在鼓勵文玉繼續說下去。
“他要抓我們,你……得幫幫我們!大人!”
穆同首去看那小孩,撫摸着他的發旋兒,開口對他說道:“幫人并不依靠官職大小,對嗎?小朋友?”
言罷,穆同轉身朝着賈仁走過去,狀似不經意得開口:“賈大人,你要抓陳勉,我勸不住,但你若要連女子、孩童都不放過,那我隻好回禀宋大人,請他定奪了。”
“哦……賈大人一定還不知道,上都城來的知府大人,宋凜生,一刻鐘之前已經到任了。”
“我來之前,便遣人去請了,他一定很樂意前來主持公道。”
賈仁聞言一驚,雙眉緊蹙,額上也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他一時驚怒交加,呵斥一聲。
“宋大人到任一事,為何不先來回我?穆同!你——”
穆同沒搭理賈大人,向一旁的陳勉走去,他二人低聲交談着,仿佛在談論陳勉的傷勢。
賈仁經過一番思考,面容也有些倦怠,向左右遞了一個眼色,便開口道:“先把陳勉帶回去吧!至于這兩人,就放了……”
他指着文玉和她身後的孩子,示意那些官差退開,猶豫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丫頭,你說的那些話,本官會好生考慮的……哎……”
那一衆官差向陳勉走過去,準備抓人,但因着穆同還在陳勉身邊,所以在兩三步之遙的距離停下了,等着賈仁或是穆同發話。
穆同開口向陳勉問道:“你還能走嗎?”
陳勉搖搖頭,表示自己無礙,“我願意跟你們回去,隻是莫要再為難那位娘子了……”言罷,陳勉看向先前滾落一旁的脂粉奁,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麼,但他最終也沒有将其撿起,官差也并未給他留時間,便一左一右将其鉗制住,帶走了……
路過文玉身邊的時候,陳勉小聲安撫:“娘子莫怕,快些帶孩子離去吧!”而後便不回頭地随官差走了。
文玉聽完,想起他方才的目光,便也向地上的脂粉奁看去,他為什麼不拾起來帶走呢?
文玉還想上前一步追過去,卻叫穆同回身一個眼神制止了,他那神色,分明是叫文玉,不要跟來。
文玉莫名覺得,這位大人給人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疑惑間,文玉瞧着賈仁領頭在前,中間是官差押着陳勉,那個後來的大人領着自己的随從跟在最後邊兒,一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隻留下文玉和孩子在原地。
這條巷子随着人流的離去,又靜了下來,仿佛方才的沖突根本就沒有發生過,隻有地上沾了灰的脂粉盒子,證明着陳勉來過。
過了好一會兒,待到人都走完了,文玉收回目光,蹲下身,幫這小朋友擦擦臉,輕聲安撫。
“阿弟,你叫什麼名字?你家在哪裡呀?”
他臉上還挂着些微淚痕,聽到文玉問話,便伸手抹了幾把臉,聲音有些抽搐地答道:“阿姊……我叫阿沅,我家……我家在城外的廟裡……”
“阿沅?哪個沅?”文玉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