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劍哈哈大笑，忽又格外溫柔起來：“我對小燕子，隻是同為孤兒的感同身受，她就像我的親生妹妹一樣。我其實有一個親生妹妹，她如果還在這個世間的話，應該和小燕子一般年紀了。”

“晴兒，小燕子在我心裡确實占有一席之地，可我的另一種感情，已經完完全全給了另一個、如晴天般的姑娘，再也沒有人能分去半分。”

晴兒本來認真聽着，可聽着聽着，怎麼他的話越來越不入耳了。

她别開眼，雪白的耳根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好半晌，才平靜下來，不過他的這些話确實讓她安心下來，連日來的悶氣也一散而空。

不過，“你有一個親生妹妹？你們是分開了嗎？”晴兒斟酌着問道。

箫劍低聲道：“是，我們分開了，我也不知她現下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我一直在找她，如果有一天找到她了，我一定會把她帶到你眼前來。”

他說得如此莊重。

晴兒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一定會找到的。”

“嗯，我也相信，一定會找到她的，而且很快就會找到。”箫劍掃去兩人周邊的沉重，又給晴兒添了些茶。

“你呢，你剛才想說什麼。”晴兒盯着茶杯，問他。

箫劍的神情并不嚴肅，“我有一件事想與你說。”

“我預備參加明年的春闱。”

“什麼？”這話簡直如平地驚雷，晴兒驚異萬分，“你要參加科考？”她實在太好奇了，箫劍為什麼忽然願意參加朝廷的科舉，從往日與他相處的點滴來看，她覺得他對朝廷、對官場，甚至對皇上，都有一種天然的抗拒和不認同，而且他自诩“一箫一劍走江湖”，怎麼會願意參加科舉在官場行走呢。

“而且，你要參加春闱，你的意思是，你已有舉人在身嗎？”

箫劍自嘲般笑了笑，“是，我已中了舉人。”

“文舉還是武舉？”

“各有一個。”

晴兒更震驚了，“你竟有文武雙舉在身，什麼時候的事啊，竟然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箫劍目光好似穿過時空，“是好幾年的事了。”那是他對朝廷恨意最深之時，立志永與朝廷為敵，可又有自己的傲氣，想要證明是他不願與朝廷同流合污而不是被逼無奈的失意之士，便毅然考過了院試與鄉試，兩次考試都是頭名，于是他越發傲然，覺得這朝廷選拔的人才不過如此。

如今想來，倒是當年的自己助了如今的他。

最近他暗訪瑪钰，終于搜集了瑪钰大大小小的罪證，但關于當年的蕭家慘案，仍需皇帝下旨清查。

他要考過會試，參加殿試，一步步走上保和殿，當面向皇帝請旨，還他蕭家清白，為蕭家翻案。

箫劍收斂眼中恨意，柔和看向眼前靈俏的姑娘：“我想了想，還是想要把這件重要的事告訴你，還請你幫我保密，先不要告訴小燕子永琪他們，就當一個驚喜吧。”

不管他是為了什麼突然做這個決定，晴兒都替他高興，以他的一身才識，就這樣隐沒在民間實在屈才，他應當有更廣闊的天地，有更光明的未來。

他們，也會有更順暢的将來。

如若他中了進士，有了功名，她也更好向老佛爺開口。

晴兒眼眸純澈，認真應下：“一定。”

“哎！聽什麼呢你！”箫劍與晴兒正相視而笑，忽聽柳紅的大嗓門在耳邊炸開，扭頭一看，柳紅握着個木盤氣沖沖朝他們這邊走來，目的地卻不是他們這桌。

她徑直走到隔壁桌，那裡正坐着個吃面的大胡子，大胡子顯然也沒想到她沖過來，吓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盯你好久了，你豎着耳朵聽人家兩個說什麼呢！懂不懂尊重人啊你！”

晴兒和箫劍連忙站起來走到柳紅身邊，“怎麼了？”

柳紅翻着白眼，“這個人，明着吃面，我瞧了半天，實際上偷偷聽你倆講話呢，還聽了好半天，做賊啊你！”

晴兒和箫劍對視一眼，兩人剛才談的投入，都沒有發現旁邊什麼時候坐了個人。箫劍眼皮一顫，眼神不動聲色掃了掃大胡子，這是個武功高手，斂氣功夫了得，竟讓他都能懈怠失察。

“姑娘這話說的，什麼叫做賊？我坐在這裡吃面，别人說什麼飄到我耳朵裡，我又不能給我的耳朵關上門。”大胡子面也不吃了，真跟柳紅論起道理來了。

“飄到你耳朵裡？我看你那個賊眉鼠眼的樣子，偷聽都偷到我朋友身上來了你！”

柳紅橫眉豎目，晴兒卻看着大胡子遲疑着吐出一個名字來：“……高亮？月老鎮的高亮？”

柳紅狐疑：“你認識這人？”

晴兒笑了，“當初和老爺出門采辦的時候路過一個叫月老鎮的地方，碰上當地大小姐射箭招親，當時射中彩球的人就是他。”說着又問高亮，“你怎麼在這裡？那位胡小姐呢？”

三人的目光就都聚到了“高亮”身上，誰知高亮抹抹嘴，站起來潇灑抱了個拳：“姑娘認識的那個是我中了文舉又中了武舉的孿生哥哥高亮，我是什麼舉也沒有的高明。”

罷了又看向柳紅：“這位女俠，我知道你出手仗義，不過我隻是聽到這位仁兄和我那位哥哥一樣……”高明忽然想起剛剛聽到箫劍說的保密，竟很神奇地止了話口，“總之就是覺得有緣，所以多聽兩耳朵罷了，你不用反應這麼大吧？”

“我反應大？呵，你這人真是會倒打一耙啊！”柳紅氣得臉都白了。

正僵持着，門口的動靜熱鬧起來，小燕子最先跳着進門，看見他們聚在這邊，飛快跑過來，“你們幹什麼呢？哎呀，你你你，你不是那個月老鎮的高亮嗎？紫薇！永琪爾康！你們快來看，那個大胡子高亮哎！”

陸陸續續走近的幾人一同發出驚呼：“果然是高亮，大胡子高亮。”

高明無奈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解釋，“我們兄弟被人誤認，實在是家常便飯，不過既然各位都是高亮的朋友，那也是我高明的朋友。”

他這麼說，大家都笑開，紛紛結交了這個朋友，還從他嘴裡聽說了高亮的近況，聽到高亮剃了胡子，徹底與胡小姐“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大家都由衷的高興。

柳紅冷哼：“管你是誰的朋友，在我會賓樓偷聽客人說話你就是不對！”

“好好好，是我的錯。”高明挑眉，“想不到女俠如此堅持原則，我在這兒正式向兩位道個歉，是我冒犯了。”

晴兒與箫劍聽他沒有暴露箫劍要科考的事，覺得這個人還蠻仗義的，而且身在江湖，大家都是不打不相識，都笑着和解了。

柳紅翻個白眼，丢下一句“别再讓姑奶奶我抓到”就繼續忙活去了，剩他們一群人在原地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