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何來不滅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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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作為坂本家代代相傳的刀劍,陸奧守吉行也從來不認為自己能與“寶物”這個詞語産生什麼聯系。
“畢竟你看、那個時候明明就在龍馬身邊。”
闡述過往時,打刀男士的表情并沒有太多起伏。
“靈魂被困在無機質的身體之中,沒有人能聽見咱的聲音,隻能眼看着自己的主人漸漸失去呼吸,卻無能為力。”
他自嘲的笑了笑。
“‘陸奧守吉行’是無用之刀。對我抱有太多期待會吃虧的,已經不是刀劍的時代了。”
時間猶如淘沙之浪,将情緒從他身上一層層剝離,最後剩下隻言片語。
然而身為審神者的阿琉姬看得出來,真實存在的史實并非被掩埋,那些刻在刀身的傷痕也隻是為他物所填滿,暫時看不出端倪罷了。
越是用笑容掩飾,越是令人難以釋懷。
這個時候不用勉強自己笑出來——阿琉姬對他說——誰也沒規定刀劍男士就必須堅強嘛。
“奇怪的主人。”
世人總是要求刀劍無堅不摧,誰曾考慮過它們的想法?
是了。
在成為付喪神被審神者召喚之前,誰也沒有意識到刀劍也會有想法這件事嘛。
陸奧守吉行愣了愣,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擁抱。他想他大概很難忘記這份與人緊貼的溫暖了。
“為了回報賜給我這副與人相似的軀體的你。”
直至骨碎血融意識消散,都作為她的刀劍守護在她的身邊吧。
他這麼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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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本阿琉姬算不上聰慧,自初始刀陸奧守吉行顯現算起,反應機敏的唯獨那麼一次。
“要登記我的代号嗎?就叫我坂本阿琉姬吧。”
她搖頭晃腦的解釋道,“坂本是坂本龍馬的坂本,阿琉姬是主公的諧音。怎樣!很不錯吧。”
哪裡不錯了。
陸奧守哭笑不得。
狐狸眼的上司倒是勾着嘴角笑了笑,但那絕非贊賞,隻是覺得她的小聰明有些滑稽罷了。
“有什麼不好,我想和吉行産生聯系,所以才選擇了坂本,”阿琉姬低下頭,輕聲喃喃,“我遠比不上龍馬,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還是想要成為能讓大家感到驕傲的主公(阿琉姬)。”
這時陸奧守才明白那并非随口得來的,而是飽含志向的姓名。
那麼作為初始刀的自己,也要成為令她感到驕傲的、合格的近侍才行。
他這麼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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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起家總是不容易,什麼都要摸索着來。
與她一起睡過鍛刀房,弄得灰頭土臉;來不及燒水,兩人就趴在井口喝個痛快,第二天因為腹痛雙雙起不來床;饑一頓飽一頓的時候,阿琉姬仰躺在草堆裡唉聲歎氣,說些“哪有審神者混成我這副慘樣,幹脆辭職回家”的喪氣話,陸奧守就“嗯嗯,那時候我就在你附近打份零工”的附和着。
再然後大家都來了,有人做内番日子輕松些,阿琉姬終于騰出手來布置本丸。
“在這邊種一棵櫻花樹怎麼樣?”
她閉上眼,描摹那副夢中見過的景象,“春天的時候和大家一起賞花,夏天櫻桃成熟吃個痛快,秋天在樹下燒落葉烤火。”
“冬天呢?”陸奧守吉行忍不住問。
“冬天....”阿琉姬抿抿嘴唇,越說越小聲,“冬天的時候,我打算在那棵樹下向你表白。”
“什麼?”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察覺阿琉姬躲閃的視線,才笃定聽到的正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沒什麼。”
阿琉姬歎了口氣,“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還不夠強大呢。”
再等等吧。
等她成為遠近聞名的優秀審神者,再把心意說給他聽。
“那個時候再告訴她、其實觀賞用的櫻樹和櫻桃樹根本是兩回事...和‘我也是’的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