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哭腔的顫聲讓張毅恒心如刀絞,他暗自握拳,努力吊兒當啷:“有什麼話趕緊說,我初戀還等着我呢!”
沈曼總是高姿态,如今也一樣倔強仰着頭,克制着哽咽的聲音:“走吧。别讓你的她,久等。”
瓢潑大雨。醫院院中,沒有人打傘。大家站在雨中,張毅恒從人群後精準地找到親哥,一拳揮過去:“張毅弘!你TM是人嗎!”怒不可遏舉拳要再打,被身邊攔下。
與此同時,接到沈曼暈倒在電梯裡的消息,孔雯錦立刻請假。
得知簡略的經過。魏乙甯沒有說話。反倒孔雯錦變着花樣不帶髒字把人罵了。
“毅恒哥哥塌房了,人設都是假的!”
“沈曼姐姐那麼好的人,他憑什麼背叛傷害破罐子破摔?”
“初戀就這麼好嗎?”
“什麼破借口!他就是個渣男!”
沈曼需要獨處。離開她家又不想上班,找現在開了餐館的劉靜歌。劉靜歌抱怨:“誰說研究生畢業就有工作?大把的研究生,老娘被騙了。白忙活兩年。不過老娘運氣好,有阿雯你這個朋友,甩其他畢業生幾條街!”于是便有了名為“灣得否”的餐館。
包廂裡,孔雯錦把嘴裡的冰塊咬得嘎吱響,把張毅恒和沈曼的事用“我朋友”和“她老公”代替。
羅俊賢弱弱地說:“男的他,他不能閑着,挺正常的。”
劉靜歌眼神犀利:“呦呦呦,死鬼,可顯着你了!看把你能的,很懂啊?别太荒謬。既然閑不了就滾得遠遠的!敢劈腿就如你所願劈了你的狗腿。”
新男友吓得連連搖頭道歉。
實在影響情緒。晚上回新房和父母聊過天回自己次卧。孔雯錦從怨憤不平變成唉聲歎氣,又走到小次卧敲門。
門一開,環了面前人的腰:“答應我,如果你喜歡上别人,不要告訴我讓我知道,不要提分手,繼續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這話令魏乙甯的心揪起來,扶她坐床邊,單膝蹲下握她的手,輕輕替她擦淚:“不會。不會有那一天。你不是說過讓我入口的東西小心點麼?我怕死。”
孔雯錦一邊落淚一邊笑:“你知道,我吓唬你的,我舍不得。”
第二天。準備上班前,魏乙甯接到一個電話,張毅恒打來的。
原本已經平複一些的孔雯錦心頭起火,給助理發微信讓他先做哪些步驟,說自己晚些去公司。
魏乙甯怕實習生總搞特殊會讓領導覺得她沒有規矩而引起不滿。孔雯錦拉開車門:“事出有因,以後盡量避免。我學業工作方面你都不用擔心,我會創造相應的價值。好了老學究,走吧。讓我也見見那個我叫了那麼多年‘哥哥’的負心漢。”
走到“302”的牌子下敲門,沒人理,推開門,辦公室一股酒味,張毅恒赤身裸體仰面打鼾。魏乙甯随即關門,對剛走來關手機的孔雯錦說:“車裡有瓶水幫我拿上來。”
孔雯錦詫異:“屋裡不能喝?”
“我想喝那瓶。”
等完全不見人影,魏乙甯進房間反鎖,拿了衣架上的衣服往張毅恒身上一蓋。
“老魏?”張毅恒暈暈乎乎醒來,“你這人,給人蓋被子不能溫柔點?嘶,被你看光了。我大不大?”
“你嘗嘗我的拳頭打人疼不疼。”
張毅恒踢倒沙發邊的酒瓶,無所謂地打哈欠:“卧槽,戒煙鍛煉真有好處,我雄風不減當年啊哈哈哈!東路開的那家地下歌廳新來了幾個學生妹,咱們去唱歌,把那幾個學生妹都叫出來陪着。我請!”
“有病治病,别發神經。快穿衣服。”
“怕什麼?娘們唧唧的,我光着也不吃虧!請你玩你說我神經。沒意思。”
“你出軌了?”
“廢話。我TM跟你認識二十年了你說呢?你見過哪個花心的男人睡過的女人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跟沈曼在一起後我沒碰過一點别的女人。”
“你鬧這場打電話幹什麼,讓我欣賞你的頹廢狼狽?你上一個處分還沒結束身份還沒恢複。調監控看誰在你睡着期間來過吧。”
張毅恒嘿嘿笑了一陣,撿起地上的衣服,一邊穿一邊說:“我媽沒了。”
背過身的魏乙甯不可置信地扭頭,又望向窗外。
“從小家裡什麼都是大哥的,從小他就比我優秀,我爸覺得我心眼小幹不了大事,嫌我身體弱。那我幹脆學體育當兵呗!我知道我們兄弟得各走各的,不沾染家裡。但誰讓我男的呢!約莫我得了二等功後?不想跟家牽扯,我爸反而一視同仁了,說他百年之後家産我跟我哥對半分。嘿,就我家哪點東西誰稀罕啊,有什麼分的?戲劇性的來了,我哥越來越能演那什麼兄友弟恭,我還信了。但我沒傻到底,我知道他沒憋好屁,黃鼠狼給雞拜年,我防着他呢。結果千防萬防,老子見過那麼多魑魅魍魉,結果被我那見錢眼開的結拜兄弟和假惺惺陰險的親兄弟擺了一道。我TM一輩子活在他們爺倆的期待和算計中!我媽沒了,他操縱着,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沈曼呢,傻子,什麼都蒙在鼓裡,小妹的話早發現各種不對了。”
話沒說完,有人敲門。
見張毅恒穿好了衣服,魏乙甯開門。
孔雯錦耳力好,聽到放鎖的聲音:“鎖門幹什麼?”
魏乙甯淡然:“剛才他有話單獨說,怕有人進來。”
“小妹也來了?正好一起唱歌去!聽說新來的女人波濤洶湧,去一趟不虧!”張毅恒倒水,突然小腿被踹,痛感分明。
“你還有心情唱歌!”孔雯錦瞪着他,“沈曼姐姐都……”
張毅恒的臉沉下來,打斷她:“孔雯錦你别給我沒大沒小的。老魏慣你我不慣。老魏!把她拉走!”接着給自己倒茶,“小妹,老魏沒教過你有句話叫‘人各有命’嗎?你的人生太順利,再看老魏的面子,不懂人情世故我不計較。好好搞你的研究,不該摻和的别摻合,大人的事跟你沒關系。”
不止孔雯錦,魏乙甯的臉色也不好了,見她還要争,便握她的手輕聲安撫。
關門時,張毅恒铿锵:“老魏。你永遠是我最好的兄弟。”
第一次這樣吃癟,孔雯錦氣得坐進車裡還胸口劇烈起伏。魏乙甯從後排拿了幾顆糖含在嘴裡。
目睹此景的孔雯錦更氣,然而下一秒,唇上一熱,帶着一絲甜味。睫毛忽閃忽閃,沒等回應,傾身向前的魏乙甯往後撤了一點,笑着問:“甜麼?”
“甜。”
“給,吃一顆。喜糖。”
孔雯錦的氣消散許多,糖被塞嘴裡,緩緩放松。
“我先送你上班,晚上接你。”
“我工資卡你不是拿着嗎?”
“要拿回去?”
“不是。你想買什麼買什麼。”
“我想買飛機。”
“你等我再攢攢。”
“嗯?這麼寵我?咱們過普通生活就好。”
“普通生活也要有質量。我要更努力工作,為我們的以後。我會賺更多,買一套屬于我們兩個人的房子,給你換一輛更好的車。”
“拿錢收買我啊?物質有了,精神和身體也給點福利?”
對上臉紅的魏乙甯,孔雯錦嗤了一聲:“油腔滑調!”頓了頓,“以後,盡量和毅恒哥哥減少交往吧。”
送孔雯錦到鵬洋,自己也回單位上班。有周麗娜在,她想方設法成全,屢試屢靈,過了一段安穩日子。但魏乙甯低調,該簽條簽條,該扣錢扣錢,規規矩矩,工作從無疏漏出錯。
周麗娜很滿意。下午出外勤帶着她出去,沒想到工作完成快,四點多結束,聽說要接孔雯錦,直接放人走。魏乙甯覺得不妥,被一個犀利眼神注視,點頭道好。
手指頓在張毅恒的備注上,打過去,沒人接。
路過一家花店買花,二維碼掃一百多,小小心疼了一下。
這時微信收到消息,張毅恒發來一張十多歲男孩的圖片,底下文字:“我犯的錯。剛知道他的存在。親生兒子,驗過了。”
正走路的魏乙甯一個趔趄,愣在原地。
街邊店鋪裡放着悲傷的歌曲,身邊人來來往往,扶了綠植樹,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