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蘅一邊逗樂,一邊掉過頭去,抱着胳膊左搖右擺地走在前面引路。
芙蓉宮離芳菲苑很遠,三人在路上花費不少時間。
最輕松的當屬輪椅上的宋如常,瞧着前方帶路的三哥累的步伐拖沓,忍不住歎惋:“如若未央宮沒有被燒,我們也不需要在這麼熱的天裡走這麼遠的路了。”
未央宮是宋如蘅的宮殿,前段日子走水,燒的幹幹淨淨。
而宋如常的腿,也是因為走水那日待在未央宮裡,為了救宋如蘅被斷掉的房梁砸壞的。
想到這裡,宋如蘅沒有表情的臉不免變得有些悲傷,他停住前進的步伐,調轉方向,面對着輪椅上的弟弟,矮身蹲下,一雙手蓋住少年隐藏在錦繡綢緞下尖銳的膝蓋骨。
“對不起四弟,都怪我……”
“無事。三哥,不怪你。都是他,都是他想殺你。”
燕帝隻有四位皇子,之後皇位的接班人也隻可能在這四位皇子中産生。
大皇子為已故皇後所生,自幼習武,身強體健,多次受命領兵出征。
二皇子體弱多病,文不成武不就,不得皇帝親賴,但其母最為受寵,出宮設府後,過得還算輕松。
三皇子雖與二皇子一母所出,脾氣秉性卻與兄長完全不同,用燕帝的話來說,即是「此子最像朕當年」。
四皇子除了長相,沒有任何顯眼之處。母親難産而死,連位份都是死後追加。如今又斷了雙腿,俨然是比二皇子還要廢物的一位。
所以這場皇位之争,勝利者隻能在大皇子與三皇子之間角逐。
而宋如常,隻能選擇一方站定,與他同捆一條船上同生共死。
一場大火,徹底将他與三皇黨綁在了一起。
“我自然知道是誰想殺我。”
宋如蘅冷笑,肅然起身,話中有話道:“花無百日紅,四弟不要着急。”
抵達未央宮門前的時候,三人皆是出了一身的汗,沒想到進了大門,裡面居然還是一樣的熱。
“二哥生着病,母親便讓奴才們把冰塊什麼的全撤去了。”
打頭陣的人習以為常,心中沒有帶着宮殿内會變涼快的期待,因而也不覺得遺憾。
這可苦了趙寒慶,一中午提心吊膽守在天家父子兄弟身邊,聽了這麼多皇家秘辛,冷汗出盡。然後又推着輪椅趕路許久,熱的大汗淋漓。如此冷熱交加,簡直如同酷刑一般!
“貴妃娘娘慈母之心。”
宋如常感歎,心中羨慕不已。如果他也有母親,如果他的母親也出身高貴,是不是他就不會變成這幅模樣了呢?
“我母親自然是最疼愛他兒子的。”
宋如蘅拈酸吃醋,推開二哥的房門,絲毫不顧及病人需要休息的情況,朗聲道:“哥,如常來看你了。”
寝殿内站了兩名侍女伺候,看見他們進來,一個個欠身行禮,準備退下。
“慢着,我哥情況如何?”
宋如蘅展臂,擋住其中一名侍女的路,問道。
“回殿下,二殿下氣血虧損嚴重。貴妃娘娘命令奴婢們每日為二殿下煮制血燕,進補身體。”
床榻上的二皇子病的昏沉,聽到弟弟的話也睜不開眼睛,隻伸出手在半空中晃了晃,口齒不清地喊了一聲如常。
趙寒慶耳力非凡,聽到二皇子的呼喚,馬上将宋如常推至榻前,讓兩人相見。
面對形容枯槁的二皇子,宋如常臉上挂起擔憂二字,低頭俯身,盡自己所能地靠近床榻,關心道:“二哥怎麼突然病成這樣?弟弟前幾日出宮治傷,不知二哥生病,二哥莫怪。”
宋如吉迷蒙着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大概意思是我不怪你。
此時,剛剛回話的侍女突然又說道:“二殿下這次病的突然,吃什麼藥都不好。奴婢記得小時候聽村裡的土郎中說過,這樣來勢古怪的病症,若是能有什麼好的藥引子,說不定會有起色。”
“當真?”
宋如常頭都沒轉,眼睛盯向床榻角落,說道:“世上最好的藥引子,不就是人血嗎?”
“民間傳言怎麼能比得過聖醫院的診治,四弟你信這個做什麼?”
宋如蘅對此不屑一顧,揚手示意侍女趕緊退下。
床上的宋如吉也掙紮着睜開半隻眼睛,氣若遊絲地阻止道:“如常你莫要相信這些……弟弟,你讓她們留在這裡做什麼,讓她們滾,再敢胡說……一并打死!”
可惜他這點兒蚊子大的動靜,宋如蘅并不能聽到。
在兩位哥哥至誠至純的勸說下,宋如常歎了一聲無息的氣,擡起右手勾了勾手指,向身後的趙寒慶示意道:“把匕首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