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不加遮掩的惡毒的,挑釁者的眼神。像一條蛇,滿嘴獠牙,心腸中灌滿一擊緻命的毒液。
“你!”
趙寒慶哏住,他到底不是個嘴巴麻利的主,被宋如常這樣步步緊逼,連個喘息機會都不給地追問着,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沒有意義的字眼,其餘未成形的反駁全部糊在喉嚨裡,粘成漿糊。
溫熱的碗底壓在指上,出現紅紅的顔色。趙寒慶躲了那兩道惡毒的視線,藏匿碗中,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口不擇言。
他實在是憤怒。他愧對聖上,愧對身份,愧對胡蝶。唯一對得住的,便是現在撐在床上冷言冷語譏諷自己的宋如常。
兵變一事,他藏下宋如常多少的參與。至于為什麼要這樣做,提出問題的人,比誰都要清楚。
“我還活着做什麼呢?”
宋如常忽然笑起來,依舊是冰冷冷的動靜,不用看,也能想到他是何模樣。
趙寒慶好不容易不再見到他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當然是不會主動與他對視尋死。
“我什麼都沒了,活着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别?”
窸窸窣窣的,是掀開被子試圖爬動的聲音。
端碗的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被壓住的小手指麻麻的,沒有了知覺。
趙寒慶專心在想自己的難處,對于宋如常的自怨自艾并不上心。時間久了,他也揣摩出這位不願與人推心置腹,愛好虛情假意的四皇子惡劣的品性。
認為他說想死,其實就是高傲地在等别人向他下跪道歉,搖尾乞憐罷了。
哪裡會想到這次宋如常一反常态,言出必行,誓死如歸。
找死的人撲過來的動作極其迅速,目的明确,絲毫不拖泥帶水,力氣還出奇的大。趙寒慶震驚,一時沒想到他要做什麼,面碗應聲而落,咔擦一聲,早已泡的浮囊的面條裹滿肮髒的灰塵,粘糊糊的抱作一團難舍難分。
于是宋如常暢通無阻地扯下他防身的短劍,借着撲來的力氣緊急收勢,順利跌坐回床上,将奪來的短劍比在自己的喉嚨,威脅道:“别過來!”
呵斥間,刀刃斜進皮肉,滲出一行血淚。他卻不覺得痛,迅速地咬了一下嘴唇,擡肘又向喉嚨深了一厘。
看到他流血,趙寒慶終于清醒,反應過來他是真的要尋死。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手腕翻轉,袖口飛出一片枯黃竹葉,攢了内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去,精準地擊中宋如常舉着短劍的手腕。
這一記暗器來的突然,宋如常畢竟剛剛醒轉,本就沒多少力氣,當即吃了痛歪掉方向。
趙寒慶眼疾手快,一步之遙也要飛身去撲,以防他再次揮劍自殘。
兩人滾到一處,觸手是失了柔順色澤的發絲,纏住他們交叉的十指。
“還好隻是皮肉傷。”
檢查傷勢的人忽視了暧昧的距離,恨恨道:“你要是真的想死,怎麼不在胡蝶替你受死的時候喊出聲?”
“是啊,我怎麼不喊出來?我不隻是要喊出來,我還要爬過去,爬過去跪在他們面前,抱住他們的腿,求他們殺我……”
宋如常附和道,笑的扭曲癫狂。又因為是躺着的角度,讓這張過于突兀尖銳的臉型稍稍被僅有的一點皮肉遮蓋,顯出一分不合時宜的柔美來。
“你呢?你怎麼不把我交給他們,我爬過去多慢啊,由你親手交過去豈不是更好?指不定還能封個郡王什麼的。”
沒有溫度的指尖在炙熱的掌下掙動,尋了出路撫上面前陰沉的臉,含笑問道:
“你救我,是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