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來抓住我的手,原本應該稚嫩的小手如今隻能摸到硬邦邦的骨頭,他歎息一聲:“真對不起啊,要留下您獨自一人了。”
“沒關系。”我說。
“竟然讓您看着我離開,我可真是殘忍的人。”他笑了,努力仰起頭望着我。
“您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當然可以。”我說着,伸手撫摸他的發頂。
他笑了,閉上眼睛,安詳的仿佛不曾有病痛一般睡着。
一天後,延壽郎離我而去。
……
鬼殺隊對延壽郎的離開舉行了隆重的哀悼儀式,延壽郎的子孫很是繁榮,整整齊齊的排成兩隊站在那裡。
我沒有參加,隻是遠遠看着,就像我曾遠遠看着父親和弟弟一樣看着他們。
在那裡伫立了幾天,直到場地一個人也沒有了,我才來到延壽郎的墓前,那墓碑前擺滿了鮮花,“煉獄延壽郎”幾個字刻在上面。
“香檀子哥哥!摸摸我的頭好嗎?”模糊間,我好像看到小小的延壽郎仰着頭望着我,那表情實在過于可愛,我不由得伸手想要去撫摸他的發頂,卻隻是觸到了冰冷的石碑。
我深深喘息幾口,凝望延壽郎半晌,終于轉身離去。
在延壽郎睡着後,鬼殺隊的力量逐漸下滑。一方面是因為隊裡不再有延壽郎這般水準的培育師,另一方面無慘終于從分身被絞殺的重創中喘過氣來,開始用血液制造大量新的鬼。
無數新鬼的湧出令鬼殺隊猝不及防,各地大量出現人類失蹤現象,鬼的戰力迅猛上漲,也令鬼殺隊産生大量傷亡。
鬼殺隊中,柱的更新換代尤其之快,一代柱的存活時間隻有三到五年,很少有柱能夠安穩退休,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鬼殺隊的平均壽命都不超過20歲。
珠世制造藥物的副作用漸漸消退,我在殺鬼的同時也做到不被無慘發現的開始噬鬼,但是上弦鬼變得尤為狡猾,往往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在我趕過去時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又或者是将自己幻化為人類模樣隐藏起來,隻有近距離接觸才能發覺他的存在。
無慘已經知道了我的能力。在剿滅分身的那次大戰後,他制造出來的鬼多多少少都懂得隐藏自己的氣味,這讓我殺鬼的行動變得很是困難,多年時間隻有兩隻上弦被我吞噬,而上弦三及以上的鬼我更是沒見過。
不,我曾經在無慘的視角窺見過一次。狛治,也就是猗窩座如今已是上弦之三,以他的能力這個排名也是當然的。
上弦之一應該沒有改變,他擁有壓倒性的實力。上弦之二有些神秘,至今沒有任何鬼殺隊員見過他,或者說見過了的都被殺了。
唯一令我欣慰的是竈門家仍然平靜地活在他們的世界裡,炭裕長大後我偶爾會遠遠看着他們,有時會在他們家門口放一些用品,或者是夜深人靜時坐在竈門家的房頂聽着一家人沉穩的呼吸聲。
這種習慣持續了百年之久,我看着竈門家面臨一輪又一輪死亡,也迎來一次又一次新生,明明已經物是人非,卻仍然和百年前一樣擁有令我羨慕的生機與快樂。這種快樂會一直持續下去,我也想要一直守護着這一切。
這時的我幾乎已經忘記最開始來拜訪竈門家的目的了,這百年的時光磨滅了很多東西,此時我隻是想看着炭樂的家人,守護這份平靜。
但是,一個人的出現,讓我又想起了那份初衷,那就是幾年前降生在竈門家的孩子——炭十郎。
自小時候起,這孩子便表現出超凡的聰慧與冷靜來,能力極強處變不驚,擁有普通人難以觸及的寬容與氣量。
但是最令我在意的,還是他自出生以來就帶有的,額頭上淺淺的紅色胎記。
對緣一大人的回憶已經十分久遠了,幾乎有一些模糊。但我還能想起曾問及緣一大人斑紋之事時他對我說的話——他一出生額頭上便帶有紅色胎記,後來證實這胎記就是可以使用日之呼吸的證明,那就是斑紋。
隻有被日之呼吸選中的使用者,額頭上才能擁有紅色的印記。
這一發現令我呼吸急促起來,開始經常偷偷跟着炭十郎。但是這孩子十分敏銳,在我未刻意遮蔽行蹤的前提下發現我的速度比我想的快很多。
“你在那裡幹什麼?”陽光下,他眯着眼睛望過來,而我則站在庇蔭處。
見我沒有回應的意思,他向我走來,那雙溫柔的眼睛讓我想起炭樂。
“你是誰?”此時,他正在用溫柔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你先祖的朋友。”我說。
他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來什麼。
“……我的父親曾經和我說過,家裡之所以能夠一直如此幸福的生活,是因為有一個人一直在保護着我們。他有着被陽光炙烤過一樣的發色和一雙難過到像是要流淚的眼睛,随身攜帶着一把長刀,無法被太陽照射……您就是香檀子先生嗎?”
“…是的。”我有些驚訝。
但更令我驚訝的是他深深對我鞠了一躬:“我的家族有一條祖訓,如果家裡的某個人能夠有幸遇到香檀子先生,一定要邀請他來家裡歇腳暫住。香檀子先生,請你随我回家吧!”
無法拒絕的熱情,我仿佛看到多年前那天晚上,炭樂也是用熱情邀請為我們的羁絆與友誼寫出了開始。而此時,眼前的炭十郎也向我伸出友誼之手。
我笑了笑:“好的,我今晚會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