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壬傑萬萬沒料到江問簡竟把話題扯到這上面來了。雖說他的确一直對自己的親爹十分不滿,但決沒那個膽子反抗,隻能幹笑兩聲:“我哪敢翻出我爹的手掌心啊,我大大小小的事都得伸手找他要錢呢。”
“可是他現在哪有錢?”江問簡望着他,微微一笑,“之前他代管我的鋪子,每月撈一些好處,我想着你們一大家子人畢竟不好過,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我成年了,拿回我的鋪子了,他還靠什麼養你們呢?”
他忽然打開天窗說亮話,江壬傑一下子無所适從,隻能慌忙掩飾:“哪有,我爹怎麼可能從你的鋪子撈好處……”
“如果不是為了撈好處,誰會搶着來幹活,你我心知肚明。”江問簡拈起茶盞,喝了一口,淡聲道,“壬傑,我要不是顧念血脈親情,早就讓我舅家給我撐腰了,你何必在我這兒說些沒用的場面話。”
江壬傑被他說得十分尴尬。
要是江遠馳在這兒,肯定已經搬出叔父的架子來壓他斥他硬說沒有這回事了。可惜,江遠馳出不了門,李氏又不敢同江問簡交鋒,隻來了一個江壬傑。
江壬傑是弟,江問簡是兄,他哪敢駁斥江問簡說的話?
江壬傑的腦子不如他聰明,嘴也不如他尖利,生怕說多了掉進他的陷阱裡,隻好閉口讷讷不言。
江問簡把他的氣焰完全壓下去,這才繼續誘導:“壬傑,你跟我可不一樣。我爹娘隻有我一個兒子,你爹卻有兩個兒子四個女兒。你是和者,你那個庶出弟弟卻是乾君,你爹能一點兒都不偏心嗎?将來你倆都要娶媳婦兒,這媳婦兒怎麼挑、分你們多少家産,可關系到你後半輩子是豐是儉呀。”
這話一下子戳中了江壬傑的痛處。
江問簡比他厲害也就罷了,畢竟不是一個爹娘生的。江問簡的爹是十六歲點探花的天才,娘是百年世家的嫡出貴女,自己的爹娘是個什麼樣?每次爹娘拿他和江問簡比,他就理直氣壯地反駁,說龍生龍,鳳生鳳,你倆自己就不是人中龍鳳,憑什麼拿人中龍鳳的标準來要求我?
可是庶出的乾君弟弟江壬煥壓他一頭,他心裡就很不舒服。
都是一個爹生的,憑什麼把我生成和者,把他生成乾君?明明我才是嫡長子!
就因為江壬煥是乾君,得了爹的青眼,連他娘都母憑子貴,從姨娘擡成了側室,在家裡得了一聲“二夫人”的稱呼。
這樣下去,等江壬煥成年,豈不是還要來分他的家産?
他爹兜裡就那麼三瓜倆棗,全留給他都不夠用,要是再被人分去小半,他豈不是要喝西北風了!
江問簡留意着他的神色變化,嘴角微勾,但并沒有乘勝追擊,隻悠悠将茶盞放下:“不過,你們家的事兒,我也不好幫忙。壬傑,你還是多為自己考慮考慮,别總被你爹拉出來當槍使,你看,今天來我這兒讨錢挨罵的活兒,他怎麼不讓壬煥來幹呢?”
江壬傑心中咯噔一聲。
對啊!今日上門找茬,爹隻說事成之後少不了自己的銀錢,可來江問簡這兒必定是一場惡戰,連娘都不敢過來,爹怎麼不讓江壬煥來挨這個罵丢這個人呢?!
他心裡那股别扭一下子就放大了,嘴裡連場面話也說不下去了,臉色黑得像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