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恨問得直截了當,“它跟你說什麼了?”
“它跟我說此處有仙氣,那位藍衫公子應該是一位仙官。”
“和我想的一樣,這一帶負責鎮山守海的仙官是越君樸。如果不是其他仙官過來閑逛,那就隻能是他本尊了。”
人間凡界的凡人得道成仙後,飛升之前是何方人士,飛升後就負責鎮守那一方。接受當地百姓的香火供奉,也肩負庇佑當地百姓的職責,屬于本土神仙。
有些本土神仙會經常下凡巡視自己的地盤,有些卻相反,除非收到了能引起他們重視的信香,否則輕易不會下凡跑上一趟。
“應該就是華源真君了。聽說這位仙官沒事就愛下凡巡視,跑凡界跑得很勤。”
應長恨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
“剛才他一直在樓上坐着,也就是一直在聽說書先生為他歌功頌德。他愛跑凡界,該不會是愛聽這些東西吧?畢竟天界肯定沒人會這麼誇他的。”
“就算是他愛聽這些也沒什麼吧,做了力斬巨鼋妖這樣的好事還不能被人誇嗎?”
“我覺得他有點虛榮了不行嗎?”
“有點虛榮心并不算什麼過錯,喜歡被人贊美也是一種天性。阿難弟弟,我就不信你喜歡被人罵而不是被人誇。”
阿難那張嘴一般人說不過他,應長恨被問得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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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君樸下樓前,已經在二樓的雅座坐了将近半個時辰。
說書先生分成上下兩場才說完的《華源真君斬鼋記》,他從頭到尾一字不拉地全部聽完了。
人間凡界關于自己的傳奇故事,越君樸一向百聽不厭。
尤其是東海斬巨鼋的經曆,他拼盡全力才勝出,也因為此戰身負重傷,養了好久才有所好轉。這一戰在凡界若不傳頌多年,都對不起他這般拼命。
凡人向神仙祈願的信香,大到國泰民安,小到消災祛病,什麼樣的心願都有。絕大多數都可以忽略不計,也無法上達天聽。
但是有一種情況例外。
比如臨海七城百姓萬衆一心虔誠祭祀的信香,祈求神仙下凡降妖伏魔。本土神仙如果還說不知道有這麼回事,那就是裝聾扮啞了。
如果一位本土神仙裝聾扮啞,不願意履行庇佑百姓的職責,那麼心願落空的百姓,也就不會再用香火供奉他。
一位仙官要是失去了百姓的香火供奉,變成可有可無的神仙,在天界的地位就會一落千丈,最終将查無此仙。
所以,人間凡界一旦出現了什麼厲害的妖魔鬼怪作亂,本土神仙往往都是最頭疼的那位,那就意味着有一場惡戰在等着他。
如果他不願意下凡降妖伏魔,将會失去百姓的香火供奉,從而地位不保。可如果下凡降妖伏魔,萬一對手十分棘手,自己沒準要壯烈殉職。
這種麻煩事一旦遇上了,就是進退兩難。
有些仙官權衡利弊後,會認為裝聾扮啞對自己更有利。雖然在天界的地位不保,但性命能保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越君樸收到信香,得知東海有巨鼋作怪時,立刻親自下凡去查看究竟。發現那是一隻已經修煉近千年的大妖,想要降服它絕非易事。
但是越君樸不想裝聾扮啞當無事發生,巨鼋妖這場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會,他想搏一把。
做足準備工作後,越君樸就前往東海與巨鼋妖交戰,拼盡全力終于将其斬于仙劍之下,自己也受傷不輕。
東海的斬鼋一戰,讓臨海七城百姓都對華源真君頂禮膜拜,香火供奉翻了十幾倍都不止。
他在天界的地位,也如願以償地提升了不少。
在雲間仙境,仙官的地位高低,取決于香火的旺盛程度。
百姓用香火供奉神仙,神仙收香火其實是在收集百姓的信仰之力,而信仰力可以轉化為法力。
所以,一位仙官的香火越旺盛,法力就越高強,在天界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
《華源真君斬鼋記》說到尾聲時,說書先生把明光拉出來當對照組。越君樸已經舉到唇邊的一杯醇酒,久久都沒有飲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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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後,走到酒樓大門處的越君樸忽然停下腳步,扭過頭對着一樓店堂掃視起來。
酒樓的生意十分紅火,店堂裡幾乎座無虛席,食客坐得滿滿當當,看上去熱鬧非凡。
但是也不知為何,越君樸卻生出一種好像哪兒有點不對勁的感覺。
應長恨敏銳又謹慎地壓低聲音對阿難道:“他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
“他應該還不确定,總之咱們先穩住,不要慌。快吃雞,如果他真的要過來抓咱們,這盤已經到嘴的醉雞不趕緊吃上兩口就太虧了。”
他們桌上有一碟剛上的花雕醉雞,阿難話音剛落,就夾了一塊雞肉塞進嘴裡,半點都不耽誤。
應長恨想想也是,不甘落後地伸出一雙小手,左右手各抓起一塊雞肉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