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不是追問這些問題的時候,應長恨更關心燃眉之急的事。
“你家小鈴雖然暫時護住了咱們,但疫鬼可以守在外面打持久戰,咱們總不能一直躲在裡頭吧?”
法鈴内部空間狹小,就算應長恨眼下是小男孩的形體,都得蹲下去才能容身,阿難修長的身體就更是縮成一團了。
“當然不能,這隻是權宜之計,接下來還得想辦法逃命才行。”
“可是倒扣在這裡頭怎麼逃,難道像烏龜背着龜殼那樣背着你家小鈴走嗎?”
“不行的,小鈴的法力有限,撐不了多久,就又會從本體變回小鈴铛一枚。”
應長恨明白了,“也就是我們得趕在小鈴縮小前,想出一個逃命的辦法。我是一籌莫展,不過你一定留有後手吧?”
“我有一道化實為虛符,但法力不足以驅動它,你眼下能施展出多少法力?”
阿難沒有詳細解釋何為“化實為虛符”,應長恨也顧不上細問,隻是回答最關鍵的問題。
“我可以像當初對付黑虎那樣強勢爆發一下,至少能使出八成以上的法力。”
“咱們一起上,應該差不多夠了,那就賭一把吧!”
并起右手兩指如刀,阿難猛地戳入自己胸口,戳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傷口。
這道威力強大的符咒需要用心頭血畫符,既傷元氣又難以驅動。隻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才會冒險一試。
以食指指尖蘸着胸口流出的鮮血,阿難蒼白着一張臉,蹲在黑色岩石地面上畫起了符,一邊畫一邊在口中默念咒語。
這是應長恨頭一回見到阿難畫符。
雖然符書複雜無比,但是他從起筆到收筆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顯而易見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早已爛熟于心。
符畫好後,阿難擡起頭問應長恨:“準備好了嗎?”
應長恨剛才已經恢複了青年的外形,此刻和阿難一樣縮成一團,額頭抵着額頭蹲在一起。
“好了。”
“開始。”
二人的右手合掌在一起,共同驅動那個鮮血淋漓的符咒。
整道符咒亮起紅光後,圈在法鈴内那片黑色岩石地面,随之泛起一層奇妙的光芒。
那層光芒,讓堅實的黑石瞬間化為虛無的黑霧。
兩個人頓時像秤砣落水般直直墜落下去,大銅鐘似的法鈴也陪着他們一起沉入山體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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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無情手持弓箭,從錦霞峰頂飄下來。一襲白衫衣袂翩飛,飄然有出塵之表,看上去不像鬼倒像是神仙一般。
在獨秀峰頂落定後,隔着三丈以上的距離,他謹慎地端詳着那個突然冒出來的東西,發現它看似是一口大銅鐘,其實是一個放大版的法鈴。
鈴和鐘屬于同類物件,區分在于小者為鈴,大者為鐘。
作為道家驅妖降魔的法器之一,法鈴是一種拿在手裡搖晃的鈴铛。
法鈴與普通鈴铛的區别之處在于柄,柄尾部分是類似三叉戟的形狀,就像是漢字的“山”字。
常見的法鈴以黃銅鑄成,刻滿符咒、神像或經文。
有些考究的法鈴則用黃金鑄就,還鑲嵌靈石或靈珠,不但光彩逼人,精美異常,更能增強它的法力,通常是修為高深或身份尊貴的修士才能擁有。
獨秀峰頂這個出現得十分突兀的法鈴,就屬于後者。
看似黃金質地,鈴體卻閃爍着比金子更加耀眼的光芒,映得黝黑的山體都亮堂了不少。
和光是妖,應長恨是鬼,他們兩個無論哪一個,都不可能像是能夠擁有這個法鈴的人。
為什麼關鍵時刻,卻有法鈴出現為他們提供庇護呢?
厲無情實在想不通這個問題,就在他發怔的時候,那隻法鈴蓦然一沉,竟然直直地沉入了黑色岩石。
這一幕更加令人匪夷所思,被罩在法鈴下的那方黑石地面,原本是堅實的岩石體,此刻卻如雲似霧般飄渺浮動着,不知幾時變成了一片黑色雲霧。
一眨眼的功夫,那隻法鈴就墜入黝黑如漆的雲霧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原本被它罩在下方的兩個人也一起跟着不見了蹤影,顯然是靠這一化岩石為雲霧的法子逃之夭夭了。
厲無情不由自主地吃了一驚,此等法術他還從未見過,堪稱玄妙之至。
獨秀峰頂,隻有被法鈴籠罩過的黑石地面,才發生了這樣奇異怪誕的變化,其他地方依然堅硬無比。
打個比方來說,那一圈地面仿佛是一口深井,隻是井中不是水,而是充盈着黑色雲霧。
如果厲無情願意的話,大可以跟着跳下去繼續追殺目标。但他是一個謹慎的人,這樣做的風險太大,輕易不願以身犯險。
一來黑霧缭繞的山體内部什麼也看不見,貿然進入極有可能置自己于險境;
二來法鈴的出現與這種玄妙的法術,都說明對手很不好對付,他更要小心應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