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春天,加維的天空卻總是很高,清秀遼遠。
林路上,人影悠長,人來車往,像是披着陽光。
宋之珩眉頭緊鎖,臉上不帶半分輕快,一直沉默不語地往前走着。
他擡頭,打量着周圍的景色。
這個時間段是高一下學期寒假開學,比上次,整整提前了半個學期。
走到紅綠燈前,他歎了口氣,轉過身,看向斑駁的路面和往來的行人。
這次有這麼多時間,或許能成功呢。
腦海中回蕩起之前無數次最終失敗的場景:沾滿視野的暗紅色,熙攘的人群,凄厲的慘叫,刻骨銘心的刺痛感。
垂落的手收攏成拳,指節因用力而逐漸失去血色,他深吸口氣,在綠燈亮起時随人流向遠方走去。
程澈,我一定能救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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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寒假放的晚,所以直接就開學了。遇到這個情況校園裡往往會哀嚎一片,尤其是老師還沒到的班裡。
“誰英語試卷寫了啊快點給我抄抄。”
“江湖救急!數學作業誰做了?我抄……哎不是借鑒一下!”
“我寫英語了,你給我物理抄抄,咱倆互換。”
“啧啧啧,瞧瞧你們這慌的,不像我,已經準備好九科沒完成作業的借口和檢讨了。”
周栩聞淡定地開口,視線從老師沒來可以明目張膽地拿到桌面上的手機移到了班裡補作業的人身上。
前排的一個男生鄙夷地給他翻了個白眼:“你牛逼!”
正在收拾東西的路嫣含轉過身,睨了他一眼,嘲笑道:“有檢讨又怎麼樣?那不也還得補啊,别人多補一科就少一份罰寫啊。”
周栩聞伸出手指晃了晃,不贊成地搖了搖頭。
“你懂什麼,學校要聯系方式我都填的我手機的,我賴着不交他們也叫不來我爸。關鍵是你們寫的作業有多少是老師親自看的?都去賣廢品了!”
“真的啊?我寫了一個寒假啊!他們真不看啊?”
“他就是挑幾本翻翻,再象征性的點點,放心。”
宋之珩走到教室,聽到的便是這些話,他擡眼沖周栩聞笑了一聲:“溫馨提醒一下,這周五有考試,出的題型有一部分是寒假作業中的。”
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他嘴角翹了翹。
“所以還不快補?”
周栩聞聽後愣了愣,不解地往他旁邊挪了挪,一雙眼睛上下掃視着他。
“哎,老實交代,你怎麼知道周五有考試的?而且還是寒假作業的檢測?”
宋之珩沒理會,放下書包後給他甩了個“恕我無法回答,你好自為之”的表情,接着就趴到桌子上補覺了。
腦海中猩紅可怖的畫面不斷回蕩,他抓了一把頭發,煩躁地揉亂了。
本就疲憊勞累的高三在匆忙間過去,那之後,他想的是在漫天晚星之下,最好的話再有些微風,去自己喜歡的海邊。
海風擁抱着他,親吻着他,與天邊的星星。
但現實卻是,他一次又一次目睹程澈死在自己面前。
沾滿視野的暗紅色,血順着暗巷殘破的地磚縫流淌出來,漫流到他的腳底。他白着臉擡起頭,顫抖着腿走向躺在黑暗中的程澈。
他雙眼緊閉,暗紅色的血順着他的胸口處蜿蜒而下,傷口處的的匕首閃爍着冷光。
不見光的暗巷裡,意氣飛揚的少年悄聲隕落。
宋之珩雙腿顫抖着,撲通一聲跌倒在地上。
面前的人渾身是血,他大腦此刻像是宕了機,一片混沌。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伸出手指輕輕碰觸到他的臉頰,觸手冰涼,毫無溫度。
随後手就那樣僵在了半空中。
那一刹那,影視劇中的橋段仿佛穿越時空,直接映射到了他的現實之中。
他驚訝地發現自己并未如往常那般,以旁觀者的姿态去挑剔劇中人物面對突發狀況時的驚慌失措,反而在同樣的情境下,自己也陷入了同樣的迷茫與無措之中。
他就像那些他曾在熒幕上見過的角色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程澈...程澈?”
少年緊阖的雙眸沒有任何反應,宋之珩的心髒驟縮,瑟索着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1、1、0
他從來沒有覺得撥号器上的數字這麼難找過。
按下撥通鍵,在響了幾秒後終于有聲音傳來。
“我朋友被人殺了!在、在相山路...萬古巷,你們能快點...”
話語尚懸于唇邊,他猛地瞪大雙眼,眼前的巷子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翻轉颠倒,緊接着黝黯降臨,最後一絲光也被泯沒。
時空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束縛,崩塌重組,随之而來的是時間之流竟逆流而上,回溯到了某個未知的起點。
在那之後,宋之珩猛地睜開眼,手機掉到地上摔爛了。
那是他第一次回到過去,腦海中放映着方才的一幕幕,如同老電影般在腦海中循環播放,每一幀都觸目驚心。
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而迷茫,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裡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