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感情總是升溫得莫名其妙，宋之珩将後來的一切歸結于程澈的乘虛而入，因為他的提議剛好出現在宋之珩最心軟的時刻。

走到樓下，視野豁然開朗，心跳的速度卻半分未減。宋之珩此時的眼眸異常明亮，陽光折射進去，反射出瑩瑩光彩，他渾身似是被灑了一層暖光，映在樓上程澈的眼裡，那般動人。

同李青健見面的地方仍是一家咖啡館，宋之珩趕到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咖啡館的燈光柔和而溫暖，營造出一種安靜而舒适的氛圍。

宋之珩推開門，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一個坐在窗邊的身影上。那是李青健，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手中捧着一本書，正專注地閱讀着。

“出門有些晚，謝謝叔叔等了我這麼久。”

“我55到的，也沒等多久。”李青健搖搖頭，點了兩杯咖啡後就直入主題。

“對不起，”李青健開口，聲音誠懇，如一塊沉重的石頭砸在宋之珩身上：“我真的沒想到我兒子能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

宋之珩吐出口氣，淡淡地勾了勾唇：“您沒參與他的成長，自然是不知道，他對我實施過長達兩年的霸淩。”

李青健的表情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慌亂。他沉默了，然後緩緩地低下頭。對于兒子所犯下的錯，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和悔恨，仿佛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了。

“我……我知道現在說這些話對你來講沒什麼用了。”李青健的聲音在空氣中顫抖，雙眼中閃爍着淚光，但他也清楚，那深深的傷害已經刻在宋之珩的心上，任何語言都無法輕易抹去。

然而他還是選擇開口，選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補救。他知道，這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即使這可能無法改變什麼，即使這可能無法彌補他兒子對宋之珩造成的傷害。

宋之珩隻是靜靜地看着他，内心深處卻早想破口大罵，質問他道歉有用嗎，就算是道歉也要等到自己來找他嗎？

“就算您替他道歉了，我也不想原諒他。”

有時人們選擇寬恕是為了擺脫一個創傷，他們需要通過原諒那個給他們帶來傷害的人以走出創傷的陰影，繼續他的生活。

但人們常常迫于壓力去原諒别人，到頭來如果做不到還會認為是自己身上出了問題，認為自己不夠開明，不夠堅強，或缺乏慈悲之心。

“我可以心懷慈悲，但同樣能選擇不寬恕，有很多方式以讓生活繼續，我不願去僞裝自己，更不想經年後想到我此時的做法感到後悔。”

宋之珩這番話說得豪邁，神情也顯得鋒利，眼睛灼灼如同燃燒的流金，又帶着霜雪般的料峭寒意和無匹鋒芒。

“我今天不是來聽您道歉的，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宋之珩拿起咖啡來喝了一口，慢慢說道：“我想聽聽您和江雨婷以及李雲川之間發生過的事情可以嗎？您當講故事告訴我就好。”

空氣陷入了沉寂，宋之珩不急不慢地等着，終于在分針走到六的時候，李青健開口了。

“我和雨婷是别人介紹認識的。”李青健開始回憶起過去，他的眼神中閃爍着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感，仿佛那段時光對他來說既遙遠又深刻。

“當時，我們兩人一見如故，彼此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我們聊了很多，從興趣愛好到人生理想，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題。那時候的雨婷年輕、漂亮、充滿活力，她的笑聲就像春天的陽光，溫暖又明亮。”

李青健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微笑，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年輕時代，與江雨婷相識相戀的美好時光。

“談了半年後，我們決定結婚。當時的我滿懷憧憬和期待，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然而，婚後的生活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美好。”

李青健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遺憾和無奈，他繼續說道：“婚後，我和雨婷之間的矛盾逐漸暴露出來。她希望我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她和孩子，而我卻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我們的溝通越來越少，彼此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

他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段時間，我忙于工作，很少回家。而雨婷則一個人照顧着孩子和家庭，她的壓力可想而知。她還痛恨我的……懦弱無能，說我沒有主見，什麼事情都是她來決定。于是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緊張，直到有一天，她提出了離婚。”

李青健的聲音中帶着深深的痛苦和悔恨。他承認自己在婚姻中的失敗，也明白自己的缺席和軟弱對家庭和孩子的傷害有多大。

“我……我盡力了，但我還是沒能挽回我們的婚姻。”李青健的眼中閃爍着淚光。

宋之珩靜靜地聽着，他的眼神中閃爍着深思的光芒，仿佛在試圖解讀李青健内心的世界。他并沒有打斷對方，隻是默默地等待着下文，給予對方足夠的空間和時間來傾訴這一切。

“其實我不是雨婷的初戀。”李青健終于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宋之珩微微一愣，指尖輕敲咖啡杯的動作瞬間停下，他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似是想要從李青健的話語中探尋出更多的信息。他出聲問道：“葉齊賢？”

李青健苦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他，是陸通海。”

宋之珩瞳孔一縮，正襟危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終于來了。

“他們大概是上學時候在一起的，初戀嗎，感情當然是非常好。”

“但後來，陸通海為了事業和前程選擇了出國深造，而雨婷則留在了國内，他們就開始了異地戀，即使經常通過電話和郵件聯系，但畢竟是不在彼此身邊，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感情自然而然就變淡了。”

李雲川笑了笑，目光似乎穿透了時光的霧霭，停留在那個特定的時刻，他說：“也是在這個時候，我遇見了雨婷，我們彼此吸引，走到一起，仿佛是命運的特意安排，讓我們在那個時刻相遇。”

“雲川五歲的時候陸通海回國了，雨婷對他舊情未了，當然還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個人原因，我們離婚了。我雖心有不甘，但也尊重她的選擇。畢竟，感情的事，誰又能說得清呢？她選擇了她認為更正确合适的道路，我雖然痛苦，但也明白這是她的人生，我無權幹涉。”

“離婚後的那段日子我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可我也明白，生活總是充滿了變數，我們都無法預知未來，我們都沒有上帝視角，但我們可以選擇面對。我尊重她的選擇，也選擇面對和正式自己的不足。我相信，在未來的日子裡，我們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

宋之珩想說什麼，胸口卻似乎壓着重物，怎麼呼吸都不平順，什麼字都碾不出來。

李青健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神色躊躇，又停了一會兒，才繼續說：“各方各面的差距可能是他們關系出現裂痕的始作俑者，雨婷和陸通海後來還是分手了，和葉齊賢結了婚。這之間發生的事，或許你可以去問陸通海。”

再次推開咖啡館的門時，太陽已經西斜，霞光漫天。

宋之珩拿出手機點開微信，敲下文字發送：大概半小時到家［鼓掌］［笑臉］［笑臉］

幾乎是一瞬間，程澈回了消息：［玫瑰］好，注意安全

宋之珩笑着長摁發了條語音過去：“晚飯怎麼解決呀？阿姨回來嗎？”

c：【忘了一直都是我爸做飯啦？但他今天公司有聚會，所以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手藝。】

宋之珩坐到出租車後排，表情僵了一瞬，然後拿着手機笑得肩膀都打顫，胸膛也随之起伏，好半天才抖着手指摁下語音鍵說：“…我們還是點外賣吧。”

程澈發了一個委屈哭泣的表情過來，配合着紅色的問号，宋之珩笑得讓司機都忍不住疑惑地看他。

“小夥子，你從上車就開始笑了，什麼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