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景千長,每個季節都懷揣着它獨特的魔力,在這四季的輪回中,除了寒冷的冬季,剩下的三個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清晨時人們極易陷入深沉的困倦中。
明明是萬物複蘇的季節,草木蔥茏,鳥語花香。當第一縷陽光灑在大地上,萬物似乎都在舒展着身姿,迎接新的一天。
然而,就在這生機勃勃的春晨,學生黨卻常常會感到一種莫名的困倦。就像春日的晨霧彌漫在心頭,讓人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再睡個回籠覺。
宋之珩也沒能幸免,即便高三的時候被十二點半睡、五點起的魔訓錘煉成功,可如今高一的生物鐘的調整工作尚未完成,依舊難逃困頓。
“好困,我是怎麼堅持了三年的啊。”宋之珩哀怨地說。
程澈背書從不出聲,他同桌不一樣,今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程澈奇怪地扭頭看了看他,随後了然地從筆袋裡拿了風油精出來。
“宋之珩。”程澈把書放下,扭了他一把。
“我靠。”
困意瞬間被驅散不少,宋之珩一邊驚歎程澈手勁這麼大怎麼不會打架,一邊往前門打探老班有沒有在巡邏。
程澈把風油精倒在手上,宋之珩心領神會地閉上眼,然後感覺到從太陽穴開始散發的清涼酸爽感襲遍了神經細胞。
宋之珩睜開眼睛沖他笑笑,然後又拿起課本擋在臉上,聲音悶悶地說:“有點用,但不多。”
程澈擡頭看一眼表,溫聲說:“再堅持一下,就剩十分鐘了。”
于是這一堅持就得是一上午,宋之珩間接性犯困的特性再一次展現地淋漓盡緻,四個課間空愣是完全陷入深度睡眠中,一動也不動。
于是程澈一會兒接住課代表從空中扔過來的本子,一會兒把新發的報紙分成兩份收好,一會兒又跑去水房給兩人的水杯接水。
到了第四節語文課,宋之珩擡頭看一眼課表就什麼都不顧就隻趴桌子上睡覺,順便寫了一個請假睡覺條讓程澈交給方香茹。
等上午的課全部結束時,困意卻神奇地消失了。宋之珩伸了個懶腰後睜開眼睛,擦了擦眼淚,視野明亮不少,心情也好起來。
正好此時班裡隻剩下他和他同桌,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于是他站起身,湊上去抱住程澈的脖子,飛快地留下一個濕漉漉的吻在右邊的臉頰上。
在刹那間,绯紅色一步一步爬上程澈的臉,他揚起頭,宋之珩感覺後頸有一股猛然收緊的力量使他頭往下低。接着,唇面貼上青澀的濕吻。他的脊背上有指尖朦胧勾劃過,是歪歪扭扭一顆極小的愛心。
空氣開始變得灼熱,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奔跑聲,兩人觸電般分開,濕軟的觸感還萦繞在心間。
勞煩你先記好。
以後我每一次親吻你,就是我想說我愛你。
所以并不隻有雨後才天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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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一上午可讓我抓住機會了,”張京墨照常地把餐盤放下,坐到宋之珩對面,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問,“你說你談了,是咱學校的嗎?”
宋之珩擡起頭,他沉默片刻,然後選擇回答了前一個問題:“沒躲。”
張京墨聽完就笑了,隻當他這是在回避自己的問題:“一上午都趴桌上睡覺,誰叫都不搭理,還說不是在躲人?”
宋之珩搖搖頭,真心說:“沒,我真的是單純困。”
周栩聞來得晚,又懶得往裡走,隻好挑個相對遠的位置坐下來。誰知他剛走到熟人身邊坐下,就聽到那人開口問:
“哎,宋之珩到底跟誰談了?”
周栩聞沒吭聲,也不知道這問題針對誰,隻打算安安靜靜吃飯。
“我上哪知道去,”另一個男生聳了聳肩,朝宋之珩那邊看了看,然後扭過頭來嗤笑一聲,“他談是遲早的事,天天高乎乎的到處吊女生,談了還這麼大張旗鼓地告訴别人,也不怕主任削死他。”
說罷,這位男生眼神中帶着一絲狡黠,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不遠處的幾個女生。他賊眉鼠眼地笑了笑,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把頭湊過去說:“哎,是不是他們班的路嫣含啊,我看他倆昨天在主席台那邊不知道幹什麼呢。”
“你還真别說,她天天跟宋之珩湊一塊兒玩,之前還一起打籃球,走的可近了。還非得嘴硬跟别人說他倆就是朋友,我操,誰信啊。”
周栩聞扭過頭,瞪着那個男生,語氣中帶着一絲警告:“你們瞎說什麼啊,再這樣亂嚼舌根信不信我立馬讓你們閉嘴。”
那個男生當然沒想到周栩聞會生氣,他愣了一下,然後笑着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你生什麼氣啊,我就是開個玩笑。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是瞎說呢?他不就這樣嗎,整天裝模作樣到處勾搭女生,東西收的一波一波,還不肯認真談一場戀愛,光吊着人家胃口,指不定這會兒真跟人家談了也不一定呢。”
周栩聞聽了這話後猛地放下筷子,拽起對方衣領狠聲道:“他怎麼樣我比你清楚,輪得到你在這胡說八道嗎?”
男生被周栩聞的氣勢所震懾,面色瞬間變得蒼白,他感覺周栩聞瞬間化身為一隻兇猛的野獸,随時都可能撲上來。下意識地想要掙脫束縛,但無奈自己被緊緊抓住。
周栩聞終于松開了手,男生如釋重負地坐下,卻突然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坐在地,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隻覺得一股冷風穿透了他的身體。
“原來你真像大家說的那樣,”周栩聞淡淡地說,“怪不得你喜歡的人看不上你,要是我也看不上你。長得一般就算了,成績也這麼算了,人品就更别提了。”
周栩聞的話如同一柄銳利的刀刃,直接刺穿了男生的自尊心,隻見他的臉色從蒼白逐漸漲紅,怒火中燒,仿佛下一刻就要與眼前的人爆發激烈的争執。
“那我也比你強,媽的,你以為你多牛逼啊,别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男生嗤笑一聲,不屑道,“你這麼為他說話他會真心謝謝你嗎?還沒發現啊,隻要有人跟他走得近就會倒黴。”
“他身上那麼多事兒,自己都顧不上還要去幫别人的忙,純粹腦子有病,你還跟狗皮膏藥似的貼上去,也不怕引火燒身。”
人多的時候其實也沒那麼有趣,就比如此時此刻,劍拔弩張之際,周栩聞提起拳頭想繼續揍那個男的,卻被宋之珩和秦修幾個人攔下來。
周栩聞的怒火在胸口翻騰,他的雙眼赤紅,仿佛要噴出火來。他不明白為什麼那些平日裡稱兄道弟、明面上嘻嘻哈哈的人背地裡也會罵的這麼髒。
“别攔我!”周栩聞掙紮着,“孫國航,有種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啊,傻逼東西,就知道背地裡編排别人,有本事你現在當着他的面罵他,你敢嗎!?”
開什麼玩笑,孫國航心想,那些話如果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那他以後在學校還有容身之地嗎?
宋之珩已經大概知道了原因,他深知,盡管周栩聞日常給人的印象是脾氣不好,但實際上他并非一個容易動怒的人,能夠激起他如此強烈情緒的,必然是一些極為尖酸刻薄的話。因此,宋之珩耐心問:“他說誰了?”
周栩聞的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卡住了,話語變得嘶啞含糊,似乎并不想把那些難聽話再重複一遍,隻好說:“……你和路嫣含。”
空氣好像也就此凝固,宋之珩的臉色瞬間沉下來。
無需深思,結合程澈昨天的反應和自己的行為,他就已經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盡管他始終堅信自己的行為并未逾越任何界限,兩人在交流中保持了内心坦率,言談舉止都恰如其分,從未涉及任何不适當的領域。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持有相同的觀點。
實際上,宋之珩對于自己此前過于高調地宣布戀愛關系一事感到些許懊悔。他現在認為,至少在當前階段,應當與異性保持适當的距離。個人的處境或許尚可容忍,但如果因他的言行而對其他女同學造成不必要的影響,他便有必要親自出面進行澄清。
“我和路嫣含之間的關系純屬友誼,我們隻是朋友,她本人也全心投于學業,不會将精力分散至情情愛愛上,所以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傳播謠言了。”
孫國航早就準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趕緊順着對方給的台階下,答應後接着想要立馬離開,誰知道程澈卻突然喊住了他。
程澈站在那,聲音裡流露出一種非同尋常的平靜,仿佛整個冬季飄零的雪花,無一例外徑直地落于他的喉舌之間:“你還沒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