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珩感受到了程澈的目光，左手被牽着的他隻好僵硬地轉過身，無奈地沖他笑笑。

程澈垂下了眸，邁步向前走，在兩人一步之外伸手戳了戳宋之珩的胳膊，然後動作極輕地将女孩的右手松開。

宋之珩感受到了程澈的觸碰，他微微一愣，以為程澈也想牽着她，便順從地往右邊挪了挪，讓他能夠站在自己身邊。可程澈卻隻是輕輕地将宋之珩拉到女孩左邊，把兩人的位置對換了過來。

宋之珩不明所以地被牽着往前走。

一步，兩步，三……他突然低下了頭，視線劃過手腕内側，後知後覺好像反應過來了些什麼似的睜大眼睛，耳邊的皮膚泛起癢意，熱流像穿透而過打進了他的血管，上下亂竄，弄得他心悸不已。

宋之珩這一次轉身，明顯比剛剛更加自然了些。

他恍然，原來會有人發現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習慣。原來，愛與不愛，都藏在細枝末節中。

-

派出所早在七點就接到報案，因此當五人帶着小女孩到達時，警方立即與女孩的親人取得了聯系。等男人急匆匆地趕來派出所，整個過程也不到十分鐘。

這時，小女孩終于開口說了第二句話：“爸爸！”

男人趕忙上前将女孩緊緊抱在懷中，得知事情的經過後，不停地向五人道謝。

“真的謝謝你們，”男人站起身，深色的眼瞳中浮動着感激，“你們看起來像是學生，請問是哪個學校的？”

幾人本想着做好事不留名，但人家都問道這兒了也隻好實話實說。

“原來是一中的，”男人微微颔首，會心地笑了笑：“公司事務繁忙，恕我先行告辭。不過我已吩咐司機，他将負責送各位平安回家。”

話音剛落，他優雅地轉身，那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更顯其玉樹臨風之姿。本該是平靜如水的目光，此刻卻泛起溫暖的漣漪，流露出濃濃的謝意。

不知為何，宋之珩覺得眼前的人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

而且，也非常有錢。

陳仰清一上車便緊挨着他坐下，安靜了半分鐘，大概是沖擊太大短時間沒緩過神來，随後臉色驚愕地戳了戳他的手臂，驚呼道：“九百萬的車，這也太有錢了。”

“我也看出來了。”宋之珩低頭沉思，目光再次被副駕上那條包裝精美的高定禮服吸引，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麼熟悉……”

“這很正常的，我平時也有這樣的情況，去一個新的地方見到一個陌生人，明明根本不可能有交集，但心裡就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陳仰清說道。

宋之珩覺得他言之有理，也就沒再去想這件事。

至于那些迄今為止仍然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就把它們當成這個世界的神秘調料吧。

他覺得這個比喻挺貼切，畢竟誰不喜歡美食中那一抹難以名狀卻又讓人回味無窮的神秘味道呢？

-

風自城市天際線頂端高速墜落，疾速撥過樓群，推搡着行動速度慢到小孩子四隻腳爬行都能輕松超越的老爺爺老奶奶，讓他們提起精神往前走，因為今天玉榕莊中心廣場将會舉辦一場小型的戲劇表演。

“教育部長，你對戲曲感興趣嗎？”宋之珩收回瞥向斜後方的視線，淡定地咬着一根從秦修那裡勒索來的棒棒糖，順便借此打探消息拉近距離。

程澈頓了一下，看到宋之珩臉上完全沒有半分興奮之色才搖了搖頭，表明态度：“不感興趣。”

“噢～”

很輕的一聲，因為心情好所以聽起來也确實柔軟，像棉花糖，程澈的心上嘩地一下軟了好大一截。

他抿着嘴輕輕笑着，然後那道清亮的聲音又繞到了自己的右邊，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程澈轉身走到宋之珩的右側，兩人的位置對倒過來。

宋之珩好像終于明白了什麼，從身後狠狠地揉了一把程澈的頭發，沒忍住又抱住了他的腦袋，隻從手掌裡讓他露出半邊眼睛用來看清前方的路。

“你怎麼發現的？”宋之珩笑起來，頰邊牽起淺淺的梨渦，眼睛也被笑得彎彎的。

程澈抿唇頭偷笑：“發現什麼？”

明知故問。

“我喜歡别人走在我右邊這件事，”宋之珩翹起嘴角，心跳有些急促，話音裡沒忍住也帶了幾分笑意，“我都沒有發現哎。”

心跳如同初夏午後突如其來的陣雨，急促而又不加掩飾，每一聲都敲擊在靜谧的空氣裡，回響着不為人知的情愫。

“你怎麼發現的？”

程澈停下腳步來，碰了碰蓋他在臉上的那隻手，說道：“是你的小動作。”

“什麼小動作？”宋之珩追問。

“每次有人走在你左邊，你總是會不自覺地換到右邊去。”

宋之珩愣怔幾秒，然後笑了：“原來我這麼容易被看穿啊。”

他從程澈的背上下來，又逗弄般地戳了戳程澈的臉頰。

“我一直覺得，右邊是一個特别的位置。”

程澈無奈地笑了笑，等待他的下文。

“小時候，媽媽總是讓我走在她的右邊。”宋之珩的眼神變得遙遠，仿佛穿越時空的界限，回到了遙遠的童年，“她說我的右邊就靠近她的心髒，我走在那裡，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程澈的心在這一刻被深深觸動，他仿佛能看見在某個溫馨的黃昏裡，一對母子相依的身影被拉長，又漸漸模糊。這份簡單卻深刻的情感，讓他不禁感慨：原來愛真的可以如此細膩，如此無聲無息地滲透進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中。

“能與我并肩而行的人，都是我珍視的人，所以我就習慣了走在别人的右邊。”宋之珩笑了笑，“這樣，我就能感覺到他們的心跳，就像媽媽的心跳一樣。”

宋之珩看了一眼前方不遠處燈光溢出的樓道，又不經意間轉過身張望一圈，最後笑道：“好了好了，咱們快點回家吧。”

程澈還沉浸在他話語中沒反應過來，問道：“要幹什麼？”

宋之珩勾唇笑笑，拽起他的胳膊大步往前走，淡定地說：“當然是幹些你想幹的事兒。”

樓道的聲控燈依舊熟悉地閃爍着，宋之珩按下電梯按鈕後，将棒棒糖咬碎，留下個糖棍塞在袖子裡。

電梯到達一層後開了門，裡面走出兩位面熟的女生。宋之珩拉着程澈迅速走進電梯，按下樓層按鈕，電梯門緩緩關閉。

“今天有點晚了，記得早點休息。”

宋之珩擡頭，清淩淩的眼睛在微弱的燈光下更加明亮，他依舊像往常一樣叮囑程澈早些休息。

程澈答應下來，想起他剛剛的話又忍不住問道：“不住我家？”

宋之珩聞言揚了揚眉，逗他說：“這麼不舍得我？”

誰知程澈卻認真地點頭回答：“嗯，不舍得你走。”

年少的心動大抵如此，一次回眸，一個轉身，一個笑容，一次對視。一朝生根發芽就如同參天大樹深深植于心底，歲歲不忘。

宋之珩扯了扯他的衣袖笑了。

“等着我，我一定會給你打視頻。”

電梯門輕輕合上，走廊靜得令人心悸。宋之珩目送程澈進屋後，暗中展開折疊刀，寒光一閃。

他邁步至電梯前，輕觸按鈕。忽然，右側傳來“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

宋之珩握緊了手中的刀，眼神如電般掃向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