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夢妖長留沙啞之聲從耳邊溜過。黎禾頓時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吾饑矣——”
一雙狐狸長爪搭在黎禾肩膀上。
黎禾冷聲道:“朱淩雪變成那樣,定然與你有關。”
“非也。吾隻食夢,并不傷人。吾還可救人。”
“救人?”
狐狸頭挂在她後頸處,吐出黑煙,缭繞目前,“朱淩雪如此,不過為噩夢纏身,爾可食去噩夢,一舉兩得。”
黎禾遲疑,“這樣就可以救她了?”
長留一笑,“自然。”
黎禾正要追問,長留突然消失。她錯愕,卻聽見敲門聲。
“誰?”
“是我。”朱淩霄的聲音。
黎禾起身開門,見朱淩霄白衣玉帶,高束長發,臉頰浮紅,步伐輕浮,手裡拿着一個長條木盒。“見你還未熄燈,便想來同妹妹說說話。這些時日可适應?”
黎禾發現朱淩霄喝醉了,“哥哥,進屋内坐吧。我給你斟茶。”
“好。”
昏黃的油燈,照亮兩人面頰。黎禾為朱淩霄倒滿一杯熱茶,茶煙袅袅。
“謝謝。”朱淩霄淺抿一口,随後将木盒遞給黎禾。
黎禾接過,打開一看:一根晶瑩剔透的白玉箫。
“可喜歡?”
黎禾并未心有波瀾, “喜歡。”
朱淩霄莞爾一笑,“那就好。這些時日,外頭不安全,妹妹你少出門。還有你爹爹的……”朱淩霄捏緊了拳頭,“你且放心,我定然會讓黎先生完整下墓。這幾日你在在府裡,先吹吹箫,打發打發時間。等過些時日會好的。”
一想到城門上那顆飄動的頭顱,黎禾心口絞痛。
她隻問道:“雪兒妹妹如何?”
朱淩霄神色痛苦,雙眼發紅。
見朱淩霄這般難受,黎禾忽而感到一絲愧疚,“會好的,雪兒妹妹。”
朱淩霄擡眸,微微一笑,“謝謝。”
“會好的,一切。”黎禾說着。
朱淩霄喝了幾盞茶後離去。黎禾目送他那孤傲的身影,一時間又想起了父親。
就在房間再次隻剩黎禾一人時,長留又開始低聲呢喃:“去——去——行也——人間至味,何故遲疑?”
黎禾雙眸散發出淡淡幽藍之光。她坐在屋内,面對敞開的大門,盯着夜色之下的院落。
一直靜候到深夜,她才起身。雙眼藍光四溢。
明月高照,濟中城城中之人皆在沉睡。
朱淩雪呼吸急促,全身冒汗,四肢微微顫動。一到幽藍之光一閃而過,黎禾來到她的房間。
黎禾想起朱淩霄眉宇間的痛苦,想起他那孤獨絕望的身影,不由變得毅然決然。她坐在床邊,撫摸朱淩雪的額頭,她能看見,朱淩雪的身體正在散發濃郁的紫煙,紫煙香氣逼人。
但同上一次的香味不同,這一次的香味更為熱烈、刺激。
“對——”長留又在她耳邊呢喃,“何故猶豫?此女将不再為噩夢所纏——食也——”
黎禾總感到心慌,難免猶疑。自己真能救人嗎?可食物的誘惑越來越大,她的身體越伏越低,逐漸靠近朱淩雪的眉心。
她張口,猛然一吸,濃煙入口。奇怪的滿足感頓時席卷全身,一股力量霸道地橫沖直撞。她越發失去自控力,貪食起來。
她的眼睛逐漸變為紫色,表情逐漸鬼魅,那一刻,長留之面浮在她面容之前,一人一妖重合。
一瞬間,世界漆黑一片。黎禾站在光暈之下,茫然環顧四周。
她聽見了哭聲,便朝哭聲走去。頭頂的光暈跟随者她。不一會兒,她看見一個小女孩站在另一個光暈之下。
是朱淩雪。她蜷縮成一團,埋頭痛哭。
黎禾想要靠近,剛走一步,朱淩雪背後瞬間張開一張血盆大口,獠牙在她頭頂逼發寒氣。
黎禾一驚,朝朱淩雪跑去。一步兩步。
“嗡——”
血盆大嘴一口吞下朱淩雪。世界肅然甯靜。
黎禾僵持,耳鳴作響。
許久,黑夜中,夢妖長留提燈走出,含笑凝視黎禾。
他身形高大,身披白袍,白袍上還殘留着血迹。
“禾兒——”
黎禾後退,眼神惶恐,“你把她怎麼了……”
長留一笑,“吾不過将其恐懼吞噬。”
黎禾可總心生懷疑,“她可會好起來?”
“自然。”
“這是哪?”
“夢。”
“夢?”
長留露出詭異笑容,黎禾毛骨悚然。
“噓——”長留将手指放于唇邊,“該醒了。”
黎禾猛然睜眼,發現自己再次回到自己房間。窗外,天色已經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