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轉而問朱彬,“朱公,你如何作想?按律法,叛臣之女确實該殺。可本相見此女楚楚可憐,年歲尚小,倒有些不忍心了。”
尚書令魏澤見時機已到,開口道:“丞相,我倒是認為黎獻愚之女不該殺。”
周明暗自一笑,“哦?魏尚書有何高見?”
“濟中三賢,曾一度是咱們晉國的文壇領袖,更是晉國繁榮時期的象征。丞相即将登上那大統之位,此時備才備名,最為重要。善待黎禾姑娘,倒能安撫人心,籠絡文人學士。”
此話一出,除雷大鳴外,賓客皆是神色大變。
周明滿意一笑,“魏尚書此言在理。不知朱公覺得如何?”
朱彬全身僵硬,汗流浃背。黎禾的生死顯然此時此刻掌握在周明手中,而他把選擇權給了自己——
在此之前,朱彬雖然答應做了太尉,但對于周明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他想要以單純文人雅客的方式,來遠離朝政;平日教教書,也還勉強說這不算為周明做事。
現在周明奪權之心昭然若揭,拿着黎禾來試探自己的态度。若救下黎禾,就是在這衆多官員、學士面前公然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承認黎獻愚是叛臣,表明自己支持周明奪權。
“怎麼?難道朱公也覺得畢竟是叛臣之女,救不得?”
朱彬緊握拳頭,看向了黎禾。
黎禾依舊垂眸,不動神色。
魏澤見狀,道:“朱兄,父輩之錯,讓這一女娃娃承擔,多少是有些于心不忍,不是嗎?黎禾姑娘天資聰穎,容貌傾城,又正是大好年華。”
朱彬臉色煞白,怔怔地說道:“魏、魏尚書說、說得對。黎獻愚之罪、罪,不該累及子女。”
周明滿意一笑,“即使如此,那就把她賞給煜兒做個妾室。也算是成就這對有情人。”
劉煜擡頭忙得磕頭謝過,“謝過丞相!”
周明俯瞰劉煜,露出嫌惡之色,“回座位去。”
“是是!”劉煜起身,返回時不忘朝黎禾一笑。
但黎禾依舊低着頭,沉靜得如同局外之人。
“含睇。”周明輕喚一聲,“你上來。”
含睇起身,款步走向周明,坐在他懷中。
周明饒有興緻地那挑弄含睇,“不若再加一喜如何?
含睇轉而看向賓客,“奴家看朱家公子與雷家小姐年齡相配得很。”
朱淩霄全身一顫,緊握拳頭。
周明看向雷大鳴,“雷将軍,覺得這姻緣如何?”
雷大鳴放下酒杯,豪爽道:“全憑丞相做主!”
黎禾微微擡眸看向雷盼兒,卻見其眉頭緊鎖、雙拳緊握。
周明大喜,“若是如此!此是就定了!哈哈哈!今日是喜上加喜!本相甚是愉悅!奏樂!喝酒!”
“丞相——”朱彬上前。
周明眼眸一冷,“怎麼?朱公有異議?”
“不是。隻是關于禾兒,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朱彬聲音略顯沙啞,每一個字都說得疲憊不堪,“我想讓禾兒待嫁之前,把她接回朱府。”
“娶個妾而已,直接讓煜兒帶走便是。難不成你還要堂堂王爺八擡大轎迎娶一個青樓之女?”
朱彬全身一顫,怔得說不出話來。
周明揮揮手,“嬷嬷,把黎禾帶下去,收拾一番,送到王爺府中去。”
一旁的嬷嬷行了禮,“是。”
朱淩霄身子前傾,怔怔地盯着黎禾随着嬷嬷離去。
周明指了指剩下的花魁,“跳起來!本相可是花了大價錢!要是今日跳得讓本相不盡興!本相就拿你們血洗舞池!”
頭牌們聽罷,連忙随着音樂舞動起來。
而此時,朱淩霄卻坐立難安。片刻,他以身子不适,需要方便為由,離開宴會。
宴會外,小雨淅淅瀝瀝。屋檐之水,低落池塘,滴滴答答。一走出台榭,朱淩霄瞬間感受到夜風之涼。
他環顧四周,遙遙地望見黎禾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他穿過花園,追去。不一會兒,衣衫就被露水打濕。
他穿過走廊,走過幾扇拱門,終于在一院落中找到了黎禾。
月光之下,黎禾一襲白裙,站在院中;她雙眸閃着幽藍之光,而腳邊躺着昏迷的嬷嬷。
朱淩霄一怔。他記得小時候翻牆偷窺黎禾時,總是希望黎禾發現自己,然後雙眼透出歡喜的神色。可沒有一次她心生歡喜過,沒有一次她的眼眸中有其他的情緒。
可這一次,黎禾望着他,幽藍的眼眸裡竟然透着期待。
朱淩霄如鲠在喉,“禾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