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微藍,幾隻小鳥在苦楝樹上鳴叫。樹下,祝餘正在整理衣袖。他身着一身靛青窄袖交領便服,腰間挂着一串銅□□子,頭發高束,兩頰留着些許碎發。經這幾日修養,他身體恢複得不錯,臉色也紅潤起來,英氣十足。
片刻,黎禾一身彩裙、頭紮包髻,挎着粉色小布包,走了出來。
祝餘微蹙眉頭,“辛十安的衣服真不适合你。”
黎禾低頭看了看衣服,“大小很合适。”
“太少女。”
此時辛十安抱着一個大木箱子走出,“嘿!你這話說的!咋不适合!黎禾姑娘正是少女年紀——”
祝餘抱肘,“你更不适合,多大把年紀了,盡是些五顔六色的衣服。”
辛十安嘴角抽搐,“我真想把你轟出去。”
她路過祝餘時,故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兀地頓步,疑惑地看向祝餘與黎禾,“不是,你倆這是要出去?不要命了?不知道含睇這幾日滿大街找你們嗎?據說那什麼六王爺劉煜、還有朱家人都在找黎禾姑娘。你們這走出去,跟荒原上奔跑的兔子有什麼區别。”
祝餘一臉不屑,“含睇要是自己送上門了,省得我去爬半月樓。”
“嚯,你小子有點狂哦。我還就喜歡你這狂妄之樣。那你們今天去哪?”
“妖域。”
“那太好了。”辛十安眼睛一亮,“給我買點爆破符。”
“行。”
“好了,今天我還要去朱府,馬車估計都在門口等我了,我先走了。”
她剛走一兩步,祝餘一把抓住她,“你去朱府幹什麼?”
辛十安一怔,猛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她心虛地看了眼黎禾,“送香。朱夫人想買點香。”
祝餘松開手,“哦,朱家那小子馬上要娶親了。”
辛十安一慌,瞪了眼祝餘,用眼神示意他顧及一下黎禾。
黎禾睫毛微微一顫,波瀾不驚的眼睛讓人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祝餘道:“既然叫了馬車,正好載我們一截兒。”
說罷,率先走了出去。辛十安抿嘴,“真是欠了你的。”
結果片刻,祝餘又走回來。
辛十安挑眉,疑惑地看着他。
“我的刀忘拿了。”說罷,頂着辛十安的凝視,返回房間;再次出來時,腰間已經挂着兩把細長的玄刀。
宅子門口,一輛馬車停駐等候。馬兒時不時甩甩尾巴,悶哼一聲。馬夫輕輕安撫馬兒。
半晌,他才見窄門打開,見一個背着兩把刀的男人走來,不由地心底發怵。
“是、是去朱太尉府的吧?”他弱弱地問了句。
辛十安爛漫一笑,“是的。久等了。”
“沒、沒。”
祝餘率先跳上馬車,走了進去。
辛十安登上馬車,轉身朝黎禾伸出手。
黎禾卻站在馬車前,緊蹙眉頭。
“怎麼了?”
黎禾站在原地,心跳加速,她忍着心中不安,拉着辛十安的手,登上馬車。當坐下時,她已然臉色慘白。
辛十安略感擔心,不解地看向祝餘。祝餘卻抱肘靠着馬車,閉目養神。
馬夫一聲“駕”,車輪開始轉動。
馬車内的氛圍過于安靜,辛十安向來不喜冷場,便道:“等再做幾月,我就要閉店了。”
馬車内沒有一人回應她。
她一腳踹向祝餘。祝餘睜眼,百無聊賴地問道:“為何?”
辛十安笑道:“生意越來越差。而且我也打算回家了。”她看着祝餘,“這麼多年了,你不打算回家嗎?”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辛十安一腳踹過去,祝餘輕輕擡腿,讓她撲了個空。
辛十安沒好氣地縮回腳,她又看向黎禾,“你恨朱家公子嗎?你要是恨他,這次我就在香料裡動點手腳,幫你報複。”
黎禾恍然擡眸,“為何要恨?”
“他抛棄了你娶了别的女人呀。”
黎禾斂眸,“這種情況也應該恨嗎?”
辛十安一愣,“啊?”
祝餘開了口,“不要問别人,而應該問你自己。”
黎禾沉默片刻道:“我不恨。淩霄哥哥是個溫柔的好人。我希望他好好的,淩雪也好好的......”
辛十安歎息一聲,“哎。都怪這世道,罔顧了有情人。”
半途中,黎禾與祝餘下了馬車。兩人朝一座烏壓壓的建築群走去。
一走進黑市,天色都暗沉了幾分。一條擁擠狹窄的闆磚路從擁擠的鋪面中穿過,道路上,魚龍混雜;角落、轉交、巷道裡,橫七豎八地躺着肌膚潰爛的乞丐。
空氣惡臭難聞。這對于嗅覺極其敏銳的黎禾來說,實在是一場折磨。
兩人走在街道上,周圍的人都明裡暗裡打量他們。
空氣中飛過幾隻豔麗的蝴蝶。
祝餘冷笑一聲,繼續深入黑市。他們轉入一條紅磚鋪成的巷道中。巷道隻有一人寬,兩人隻能一前一後前行。
這時黎禾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背着劍匆匆跑來,一不小心撞到黎禾的肩膀。
黎禾踉跄幾步靠上了牆。
少年忙地道歉:“抱歉——我我我趕時間——”一邊說,一邊朝黎禾與祝餘鞠躬,“抱歉抱歉,借過借過。”
說罷,他沖到最前頭,一頭紮進了死胡同裡的紅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