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到半月橋前,嘶鳴一聲,躊躇不前。
展旬怔怔地望着這高聳的半月樓:朱紅樓閣,飛檐翹角,檐牙層層,精緻而巍峨;檐牙下挂着風鈴,風一吹,叮鈴作響。
清脆悠揚的鈴聲,回蕩在沉靜的湖面之上,分外詭異。
展旬吞咽口水,一陣冷風激起他一身的雞皮疙瘩。他縮了縮脖子,兀然瞥見屋頂之上隐隐約約有一個人的身影。
他驚呼:“屋頂好像有人!”
黎禾擡頭,卻見屋頂上那人身上一點兒火焰也沒有。她微蹙眉頭,難不成那不是活人?
展旬使勁兒拽缰繩,可馬兒怎麼也不再願意上前一步。
他們隻好跳下馬,踏上半月橋。
金光燦燦的湖面,折射着他們的身影。
祝餘拔出腰間的雙刀。展旬見狀,也連忙拔劍。
他怯怯地問道:“那啥?裡面是個啥東西?”
祝餘道:“與你無關,不用跟進來。”
“那怎麼行!”展旬挺了挺胸脯,“咳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祝餘掃了一眼展旬,“你太弱,跟進來也沒用。”
“祝大哥!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好歹我也是走南闖北了幾年。而且,”他指着黎禾,“難道她不比我更弱嗎?”
正說着,半月樓大門“砰”一聲彈開,一股惡臭之風撲面而來。
展旬頓時臉色一變,好濃的血腥味。
黎禾當即眉頭緊蹙。
三人一步一步靠近半月樓。
展旬臉色煞白,握劍之手不停的顫抖。雖說他在外闖蕩也有一兩年了,但其實并沒抓過什麼大妖。不不不,這次不一樣,這次可有祝餘大神!沒問題、沒問題......
可當看見半月樓裡的景色時,他全身一僵,腦子一片空白。
半月樓裡,無數少女或躺在地上,或挂在空中;無數根白絲纏繞着她們,吸食他們的血肉。斷臂殘肢,脫落在地。
而正空中,挂着一個身着彩色衣裳的女人。絲線纏繞在她的四紙上,将她掉在半空中。
展旬還來不及反應,隻覺一個身影從身旁沖了出去。他眼睛一蹬,見祝餘已然騰空,斬斷了辛十安身上的白絲。
他抱着辛十安,迅即墜地。
黎禾環顧四周,見這些少女的面孔都這般熟悉,不由心底刺痛。她甚至看見了張聽月:白絲穿進她的肌膚中,又穿出,像是在她的臉上繡花一般;她怔怔地盯着黎禾,露出哀求的眼神。
這時一陣琴聲響起。
黎禾肅然擡頭,春琴坐在四層的欄杆上,抱着琴彈奏;她的身上爬滿了紫色藤蔓,眼神空洞無神。
琴聲雜亂刺耳。
一聽到這琴聲,展旬立刻氣息混亂起來。他緊蹙眉頭,強忍着身體的不适。
祝餘正要上去斬殺春琴時,黎禾立刻:“不要殺她——”
祝餘停步,回首盯着黎禾,“何必自找麻煩?”
黎禾沉眸。
半晌,祝餘道:“好。”
說罷,他拿出一顆界子,放于唇邊,念到:“青青,出。”
界子一扔,頓時整頓樓震動起來。
展旬大驚,卻見地上鑽出一條青色蟒蛇。蟒蛇直奔頂層。
“轟隆”一聲,李千關破頂而入,一劍指向蟒蛇之頭。
青青一繞,鑽進樓梯之中。頓時樓牆坍塌。
“轟——”一聲,青青從一側鑽出,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吞下李千關。
她的眼睛血紅,鱗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翡翠。
展旬眨了眨眼,“結、結束了?”
話音未了,李千關直接劃破青青下腹、沖了出來。
青青一聲無聲的嘶吼。頓時她身子碎裂成無數條小青蛇,撲向李千關。
一旁春琴的親身越發激烈。黎禾緊蹙眉頭,身體一陣躁動難安。
祝餘道:“她的琴聲會擾亂氣息,受不了,就把耳朵堵住。”
展旬一聽,立刻捂住雙耳,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
“這邊你守着,我速速解決含睇。”說罷,祝餘迅速沖向八層。
李千關從青蛇堆裡奔出,一劍刺向祝餘。祝餘擋下。兩人分别抓着兩側的欄杆。
數條小青蛇再次彙聚為蟒蛇,随後變作界子,飛回祝餘腰間。
黎禾緊蹙眉頭,她盯着春琴。這琴聲多少也會擾亂祝餘的氣息。
“你留在這裡。”
展旬一愣,“不是,你又想幹啥?這怕不是我們能夠參與的——”
話還沒說完,黎禾就沖了上去。
展旬捂着耳朵,守在昏迷的辛十安身前,惶恐地盯着四周慘不忍睹的少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祝餘與李千關在半空中交鋒,一時間難分上下。
黎禾沖到春琴跟前,正要打暈她時。春琴轉身朝她撥動琴弦,琴音成刃。黎禾當即一躍而起,躲過攻擊。
她見春琴身上隻有淡淡的火焰燃燒着,這火焰好似下一秒就會熄滅。
“春琴?”黎禾喚了一聲,春琴毫無反應,依舊攻擊黎禾。
黎禾緊蹙眉頭,加快速度,閃現到春琴身後,一掌擊下。春琴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春琴的脖子直接扭斷,對向黎禾,嘴巴裂開,露出詭異的笑容,嘴裡卻發出一聲嗚咽,“疼......”
音落,春琴身上的火焰徹底熄滅,可她還在動着。
“傀儡......”她頓然明白,春琴不過是含睇的傀儡。
“啊——”樓下傳來展旬的慘叫聲。
黎禾側首一看,見樓下的那些少女紛紛站起身來,開始攻擊展旬。
她們大部分都還沒有失去生命,卻任由絲線支配四肢。
黎禾咬破了嘴唇,搜尋含睇的氣味,在哪——在哪——在頂層嗎?她遲疑地看向被李千關困住的祝餘,又看了眼那些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