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夜深,黎禾便從窗戶處一躍而出。但這裡更多的是美夢。小岐鎮的美夢都散發着梨花香。
黎禾獨自一人行走在空空蕩蕩的街道上。她發現,白天這裡擁擠着人,以至于她都未能注意到這座小鎮如此美麗。
街道寬敞,集市外的每家每戶都有由籬笆圍城的院子,院子裡都會種植着一兩顆梨樹。雪白的梨花随風飄蕩,落在牆頭上,鋪在角落裡。
一到夜間,這些梨樹就越發美麗:暮色相襯,微風相随。
一直到小鎮深處,黎禾才找到一個做噩夢的睡夢人。她躍進籬笆,推開一個窗戶,見一個少年正在沉睡。
比起噩夢,那些美夢愈發清香,侵占這黎禾的鼻腔。她忙地吸入少年的噩夢,一股煩悶頓生。
她實在沒了心思在這衆多美夢中尋找下一個噩夢,準備折返回客棧。
剛翻出籬笆牆,她卻被前方景色一驚。餘靠矮牆,一顆梨花樹從矮牆裡冒出頭來,梨花葳蕤。
黎禾蹙眉,盯着祝餘。
祝餘朝她走來,“完事?”
黎禾沉默。
“這幾日長留可有任何迹象?”
黎禾搖了搖頭。
“越是平靜越是危險。”
“嗯。”
一陣風來,梨花頓時落滿祝餘一身。他站直身體,抖落身上的花瓣。
黎禾不禁心生漣漪:一個煞氣十足的男子卻與溫柔至極的梨花相撞,真是個神奇的畫面。
祝餘一邊抖落梨花,一邊道:“走吧,回去。”
黎禾來到祝餘跟前,“你來尋我,是擔心我會抵不住誘惑貪食美夢?”
“想多了。”祝餘冷聲道。他轉身離去。
黎禾跟在他身旁,“那你為何出來?”
祝餘神情一苦,“展旬那小子呼噜聲比雷聲還大。”
“那你不睡了?明天不是還要趕路嗎?”
“我是想換個地方睡一覺。”
黎禾環顧四周,“半夜三更,應當沒有開門的客棧。”
“嗯。”祝餘聳聳肩,“所以回去吧。”
兩人一路并行。
沉默半晌,黎禾忽而問到:“我一直有一個問題。”
“嗯。”
空中飄散的梨花花瓣落在了她的青絲上。
“妖變成界子,會有怎樣的感受?”
祝餘沉默。
“你若不願說就算了。反正等我變得強大,能夠為父報仇,還能還夢後,我也會變成一顆界子。”
“妖在界子中,大多處于沉睡狀态。至于界子裡的世界究竟是何模樣,我也并不清楚。”
“原來如此。”黎禾思忖片刻,又道,“我現在與以前不同了。”
“哦?”
“以前是為了契約才答應日後成為你的界子。”
祝餘停步,目光下沉,嘲諷地問到:“如今你是自願?”
“嗯。”
祝餘全身一顫。
黎禾望着夜空,眸光裡透着淡淡的哀傷,“自從那日從長留所造之夢中走出,我一直在想我存在的意義。如果仇已報、恩已還,我似乎并沒有在繼續存在的理論。所以,變成界子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祝餘看向她:兩鬓挂着的碎發在她清冷如月的眼睛前飄動。
“倒是第一個自願留在我身邊的人。”他伸手摘下落在黎禾頭頂的梨花,“有覺悟。”
一股月下暧昧,在兩人眉目間流轉。
祝餘輕輕挑眉,身子不禁靠近黎禾;他地眼神越發深不可測、越發不清不楚。
而黎禾卻一臉單純,兀地反駁道:“不對。展旬應該是第一個主動要留在你身邊的人。”
祝餘愣了半晌,咬了咬牙,抽身離去,不禁冷聲咒罵:“真想把那小子從床上踹下去。”
黎禾追問,“那今夜怎麼辦?”
祝餘朝她瞥了眼,自嘲一笑,越發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些荒唐,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
一旁的黎禾卻越發看不透祝餘的反應,隻覺得這人時而可親近,時而又拒人千裡之外,時而回答你的疑惑,時而沉默不言。她緊蹙眉頭,琢磨了好一會兒。
不知布局,兩人返回了客棧。剛走到客棧樓下,就聽見樓上傳來驚天的呼噜聲。
他們難得神情同步,滿臉都寫着:真是一步都不想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