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第幾日,黎禾再次從祝餘的床上蘇醒。她每次睜開眼時,總會為這繁華的房間所震懾。她披上外衫,走下床,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她輕輕撩開珠簾,繞過屏風,來到露台。
此時又是深夜,而酒樓之下,萬千燈火,一片輝煌。她第一次站在這個角度去欣賞不夜城。原來,塵埃飛起,從高空俯瞰這座城時,竟然是這般心情:越發覺得自己渺小。
自己明明過上了想要的生活:可以讓自己一覺睡醒的房間,所愛之人相陪,生活富裕......這一切明明都是自己曾經日日夜夜奮鬥所追求的。可黎禾依舊不安,這種不安隻有在待在祝餘身邊、觸碰到他時,才會消解;一旦離開祝餘,不安就會随着時間發酵,愈發濃烈。
門開了。
黎禾歡喜轉身,透過屏風望見了祝餘高大的身影。她一笑,“祝餘。”聲音裡透着嬌媚。
祝餘關上門,脫下披風,“待會兒樂桃娘子在夢神廟設宴,你随我一起去吧。”
黎禾嘴角含笑,“為何設宴?”
“不夜城夜夜笙歌,不是很正常?”
“但人太多,我不是很喜歡......不過我倒是想再與你一起在荒廟中對月暢飲。”黎禾說得小聲,像是撒嬌。
祝餘朝黎禾走來,黎禾也略過屏風朝祝餘走去。
她擡眸望着祝餘。每次看見祝餘時,欣喜之餘,她總會有些害怕。她也不明白這是為何。或許與祝餘相比,自己的身軀太小、太柔弱。
半晌祝餘沒有回應,黎禾怯怯望向祝餘的眼睛,“我會陪你去的。”
“嗯。”祝餘摸了摸她的額頭。
黎禾由衷歡喜,剛才的不安蕩然無存。
“給你準備了新衣裳,換上吧。”
黎禾眼睛一亮,“新衣裳?”
祝餘點頭,指了指床上。黎禾見床上放着一套色彩繁複、繡樣精緻的衣裙,“這般華麗?”
祝餘抱肘,“你今天可不是作為我的侍女去的。”
“那是什麼?”她錯愕地看向祝餘。
祝餘眼裡透出一絲挑逗,“自然是我的女人。”
黎禾頓時滿臉通紅,垂下頭去,“這樣......可以嗎?”
“快換衣服吧。”
“那你得先出去。”
祝餘上下打量她,笑道:“害羞什麼?”
黎禾又氣有惱,“不是......”
祝餘大笑一聲,“那你自個兒收拾,我去打一壺酒。”說罷,他轉身離去。
黎禾很想叫住他,阻止他喝酒。這些時日,就算與自己在一起,祝餘依舊嗜酒如命,甚至最近比起以前喝得更多了。都說酒是用來解愁,照此看來,自己也并沒有緩解祝餘的愁苦。
她時常在想,祝餘與自己在一起,真的快樂嗎?
她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喜歡自己,他為何要與自己在一起?這些時日,他對我也很溫柔......定然是喜歡自己的......
黎禾抱起床上的衣衫,滿眼歡喜,這身衣裳她隻想穿給祝餘看。
此時,祝餘打了酒,在房間外的等候黎禾。他滿眼深沉,眉頭微蹙,須臾片刻,又打開了酒壺開始喝酒。
片刻,門開了。黎禾紅着臉,半低頭、半擡眸地凝望着他,滿眼期待。
祝餘眼色很冷:在他心裡,似乎沒有什麼不同;确實美了,但就像無趣的永夜花染上了五彩斑斓的顔色,縱使鮮豔,依舊無趣。
黎禾似乎因沒有得到應有的眼神,神情很快沒落、委屈起來。祝餘立刻寵溺一笑,“很漂亮。”
黎禾立刻歡喜起來,“真的?”
“嗯。”當真是容易哄騙。
黎禾輕輕一躍,來到祝餘身前,擡頭像個小鹿一樣,笑顔盈盈,“你喜歡就好。”
頓時,祝餘心頭微微顫動。他不由自主地鎖緊了眉頭。
“怎、怎麼了?”
“走吧,吃香的去。”祝餘灑脫轉身,高舉酒壺,暢飲一口。
黎禾一愣,她本想挽着祝餘一起走下去。不過沒關系,還有機會。她提着裙子,小跑着跟上祝餘。
酒樓外,一輛車身漆黑如墨的馬車在川流不息的街道旁靜候。馬車由兩匹雪白駿馬牽引,馬鬃梳理得整齊,馬身佩戴着金銀辔頭,威風凜凜。
祝餘扶着黎禾登上馬車。車廂内萦繞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黎禾很珍惜與祝餘獨處的時光。平日除了那些事兒,兩人很少這樣面對面坐着,也很少談心交流。
現在他們的關系,她應該可以詢問他的過于與未來吧?黎禾微微擡眸,看着祝餘。
祝餘靠着馬車,眼神裡毫無情緒。每次黎禾悄悄觀望祝餘時,她發現祝餘總是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好似對一切都不感興趣。
他會像自己偷偷看他一樣看自己嗎?
“你說,”祝餘忽而開可口。
黎禾擡眸。
“我們是真實的嗎?”
黎禾愕然,他為何又問這樣的問題?“是真實的。”
祝餘看向她,眼神有些嚴肅:“為什麼?”
黎禾一愣,其實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個世界的真實性,就算祝餘提出了諸多疑問。
“為什麼?”祝餘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