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心全意投入故事......我就是故事裡的這位女子,這位女子就是黎禾......
黎禾站在酒樓露台上,凝望着樓外不夜城的夜景。帶着甜膩酒香與脂粉氣味的夜風拂過她的臉頰,吹動衣裙;黎禾的心跳也在這夜色下,咚、咚、咚。
祝餘推門而入,撩開紗簾,見屏風後黎禾的身影。他取下披風,朝黎禾走去。
她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靠近。露台外的燈火投在她的側臉上,點燃了她清冷的眸光。
祝餘停步,他發覺此時此刻的黎禾有些不同。
黎禾側首,朝他一笑,“你來了。”
祝餘微蹙眉頭:這個笑容太過溫柔、太過清明,既不像故事裡那個怯懦的黎禾,也不似本來的黎禾。
祝餘将鬥篷披在她身上,“在看什麼?”
“不夜城。”
“不夜城?”
“我發現縱使我曾經在這座城裡艱難度日,可我還是喜歡這裡。”
祝餘有些疑惑,這樣的台詞、這樣的語氣、這樣泰然自若的神情,怎麼也不像故事裡黎禾的性格;可是自己都無法操作身體,黎禾怎麼可能掙脫束縛?
她真的全心全意走入了故事?她在用心演示這個角色?
祝餘沉默不言,因為這個角色本身對于不夜城就是極度的厭惡。
“我知道,我之所以不厭惡這座城,很大可能是因為我沒有被無眠詛咒。而我喜愛這座城,則是因為我喜愛你。”
祝餘身體微微僵硬。
“你又蹙眉了。”黎禾上前一步,伸手撫摸祝餘的眉頭,“是我的話讓你為難了嗎?”
祝餘心頭顫動,一時盯着這張熟悉的臉,感到了陌生。他忍不住懷疑,難不成還有第三個靈魂?
半晌,祝餘開了口,“沒、沒有。今日樂桃娘子在酒樓裡大擺宴席,你跟我一同去。”
“好。”
“給你準備了新衣裳。”
床鋪上正擺放着一件華美的衣裙。
“那你先出去。”
祝餘抱肘,一笑,“好。我在外面等你。”
祝餘靠在走廊欄杆處,琢磨黎禾的異樣。原來沉浸于角色之中,竟然可以改變角色原本的性格、言語特色。
思忖之際,黎禾推門而出。
祝餘這次挑選的衣裙同第一次的不同:那衣裙在黎禾身上,如煙似霧,色彩斑斓,仿若晚霞裁剪而成;淺紅的裙擺上,用金線繡了多多镂空的栀子花;披帛挂在她露出的香肩處,輕掩美好。她的長發如瀑布般垂直腰間,其上點綴金钗與珠花;縱使塗抹華麗的妝容,也難掩她眉眼的清澈與輕柔。
祝餘失了神,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那顆心在跳動。他錯愕,很快發現這是原本角色的心動。沒想到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罷休之人,也會為他人心動。
黎禾臉頰微微浮紅,卻期待地望着祝餘。
祝餘眉眼間的冷漠、疏離漸漸散去,如撥雲見日,他伸出手,“公主殿下,請。”
黎禾心一慌,又忍不住嘴角上揚,伸出手牽上祝餘,“那你是我的驸馬?”
祝餘上前一步,貼近黎禾,在她耳邊道:“我是你的侍衛。”
舞台外,展旬看着祝餘牽着黎禾,沿着樓梯向下,一路歡顔笑語、打情罵俏,不覺有些出神:他們竟然是如此的相配。
沒想到在故事裡,見到了不一樣的祝大哥,也見到了不一樣的禾兒妹妹。他們就像真的真心相愛的兩人......他握緊了拳頭,如果他們是真心相愛的人,自己就絕不能再讓他們走入同樣的悲劇......
“為何黎禾的性格發生了變化?這是什麼因?”
紀語道:“我說過隻要故事的親曆者沉浸于故事,故事就能自動上演,她自然能夠自由控制角色了。”
“親曆者?禾兒也是親曆者?”
“第一遍的故事,她不是親曆了嗎?”
展旬一愣,這也算親曆者?
“她現在既不是原本故事裡的女孩,也不是她自己,而是她所理解的那個女孩。”紀語撐着腦袋,笑道,“很有意思吧。這可是我精心打造的陣法。”
展旬沉默。為了不讓故事走入之前的結局,前幾夜本應該前往夢神廟,參加那樂桃娘子準備的鴻門宴,但展旬讓祝餘拒絕了赴宴。他本想讓故事繼續發展,讓祝餘與黎禾真正在一起,然後就趕緊結束故事,可沒想到現在故事再次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舞台上,眼見着祝餘與黎禾不斷走下樓梯,展旬卻心慌難耐。
酒樓一樓中間,舞台高築,舞台上,樂桃一系華群,翩翩起舞;她腳踝處系着鈴铛,鈴铛随着她的舞步叮當作響。
祝餘與黎禾走向台前,兩人皆有些詫異。而樂桃卻朝他們莞爾一笑,扔出手中的長袖,打在祝餘與黎禾之前。
“呵呵。”她轉身,扭動腰身。
一曲舞畢。祝餘發現房中除了他們三人,再無其他人,這人又想做什麼?
樂桃提裙,赤腳從舞台上走下來,“我跳的怎麼樣?”
祝餘抱肘,“還行。”
“是啊,還行。”樂桃大笑一聲,“你記不記得,我們曾經前往邊境,想要走出心沉大海,結果被困在那兒,迷失了方向?那一日,為了鼓舞大家的志氣,我也跳了一曲。”
一段不屬于祝餘的記憶,竄入腦海,眉角忍不住抽動。
樂桃見祝餘不回答,轉而走向黎禾,“我不太相信像祝餘那樣的人,能夠去愛任何人......畢竟他是一個對于人生已經全然失去信念的人.......他這種人,骨頭都是爛的.......”
“我不這麼認為。”黎禾淡淡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