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可有摔着?”
老方揉了揉小林的腦袋:“放心,沒事兒。”
小林拉着老方,笑呵呵道:“我有個好消息!白狐醒了!”他驕傲地微微仰起下巴,宣揚自己任務出色完成。
“不過,”他又有些奇怪,“他雖醒了,可還是很虛弱,就趴在火邊睡覺,我給他喂肉他也不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是新鮮肉的緣故。我還仔細檢查了他的身體,分明沒有受傷呀。”
“可能是凍壞了。”老方寬慰小林,“放心,他很快會好起來的。”
說罷,他推開房門。推門聲驚動了沉睡的狐狸,狐狸愕然擡頭,一雙詭異地眼睛凝視着老方。
老方頓時後背發涼。在山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他捕過不少野獸。他對于野獸的眼睛是最為熟悉不過,警惕、驚恐、憤怒、饑餓......他清楚它們所有的眼神。然而此時此刻的這雙眼睛,卻看不透。
白狐的眼神給他帶來了奇異的感覺。這種感覺他記得,他第一次凝望深不可測的森林時,就是這種感覺。
“老方?”小林拉着老方的手,“怎麼了?”
“沒事兒。今日給你換了肉餅,你熱一熱吃。”
小林大喜:“謝謝老方!”
老方從懷中掏出用油紙緊包的肉餅,遞給小林。小林忙地拆開,拿在火邊烤。微熱後,他分一半給老方,又撕下一小塊,放在白狐嘴邊。
白狐卻嗤之以鼻,轉過頭繼續沉睡。
小林撿起地上的肉餅,抖抖灰塞進嘴裡,“這麼好吃的你都不吃!”
老方一笑,啃食肉餅。這雖是肉餅,但根本就隻混了些油水,也難怪小狐狸不吃。
“今日換了半隻雞,明日煮了肉湯,可分給他一些。”
小林點點頭,“嗯嗯!”
早些讓他好起來,早些放他回歸自然。老方有一種直覺,這不是他們凡人可以靠近的東西。
翌日,老方煮了肉湯,可白狐依舊不吃。之後幾日,白狐除了水,根本不吃任何東西,隻是睡覺。
為此,小林整日心煩。每天都在想盡辦法,讓白狐吃些什麼。
有一日他甚至做了噩夢,夢到了老方被山神責怪從而被一群狼追殺。然而神奇的是,噩夢清醒的第二日,白狐卻有了活力,還能吃一些東西。
小林開心壞了。白天他拿着蹴鞠,想讓白狐同他在雪地裡玩耍。但白狐生性高冷,隻冷冷地望着他。
小林不氣餒,他好不容易有一個“朋友”。白天老方出去打獵,他就滔滔不絕地跟白狐聊天,什麼話都說。
“我其實很想去村子裡生活,那裡有好多小朋友,我們就能一起玩蹴鞠,還能玩各種遊戲。但老方很不喜歡村裡人,我每次說想下山,他就說什麼人心複雜、外頭的世界危險得很。我之前跟老方下過山,我覺得那些人挺好的呀!還給我們送東西呢!”小林忽而雙眼一亮,湊到白狐跟前,“等春天雪化了,你跟我一起趁着老方打獵偷偷下山玩呗?”
“放心,來來回回的山路我可熟悉了。就是冬天不好走,但春天雪化了就不會了。”
小林雙眼透亮。
白狐擡眸盯着小林的眼睛,半晌,點了點頭。
小林先是一愣,随後大喜:“你聽得懂我說什麼對嗎!”
因此,小林央求老方留下白狐。明知白狐不是池中之物的老方,卻因小林好不容易有同伴而心軟,便點頭答應了。
然而這是個跨不過去的冬天。
小林很少做噩夢,他樂觀天真,在夢裡也總是幻想着或回憶着快樂時光。他每日每夜的美夢散發出的清香,卻像是地獄裡深處的手一樣勾着白狐的魂魄。
那天夜裡,小林不知夢到什麼竟然笑出了聲。白狐蘇醒,雙眼閃着紫色幽光,它靜坐在床邊,透過黑夜凝視小林。
為何他人皆有美夢而自己無?為何自己費盡心機隻想當個擁有愛卻換來背叛?它一開始沒想要把不夜城中人都殺了,他本來隻是想給他們打造另一個世界、換一個活法而已......
它緊緊盯着熟睡的少年:可為什麼就是得不到!為什麼越是想得越是求而不得!
美夢的香味愈發濃郁,它幾盡要喪失理智。可這位小孩待它極好,會不會?不——不——他其實一開始雖然想下山,但并沒有打算瞞着老方偷偷去,是因為自己的存在從而加劇了他的欲望——是因為自己——
一旦發現它的身份,他們也都會毫不猶豫地想要殺它——
不——美夢到底是何滋味?吾憑何不能食?
白狐雙眸越來越熱,也越來越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