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種花生與黃豆的時間在二月初二,距今還有十來天,若要去,周勁得在這十來天的時間裡,把家中兩畝下等田的青肥弄完,把稻種選好,幫工回來,就可以準備育秧了。
原先就很緊迫,加了這幾日的幫工,更是要忙得腳不沾地。将吃飯、睡覺的時間挪出來自不必說,在路上行走,周勁可能都要用跑的了。
即便家中隻有自己這個勞動力,接了重擔,累的也是自己,周勁還是想去。
這個世道,銅闆最實際,買得了糧食,換得來衣衫,還能免受欺負。
賺了銅錢裝進口袋,周勁做夢都會笑醒。更何況,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娶了哥兒,也立志要給哥兒更好的生活,再苦再累都該受着。
心中的想法是這樣,但周勁也有顧慮,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應下。
他不放心哥兒一個人待在家裡。
别說三五日,就算是半日,不回家看一眼,巡一圈屋子周圍的腳印,周勁都很難安心。
哥兒生得好,十裡八鄉,周勁沒見過比阿緣更好看的哥兒了,但他身子嬌弱,遇到危險無力反抗,最是容易被人惦記。
不單單是這個。拿哥兒易病易折的身子來說,周勁也是放心不下。
倘若他出去打了三日短工,哥兒在家病倒,無人管顧,危及性命,他要如何同嶽父交代?
種種,都需要同哥兒商議之後,再做答複,所以周勁不似往常,沒有立即應下葛大,而是要考慮一晚,明日再答複。
葛大走後,周勁進屋尋哥兒,将這件事說了。
哥兒提議一起去,周勁覺得此法甚好。
李家男丁少,嬸子、哥兒多。農忙了為數不多的男丁都下地幹活,家中就隻剩李嬸、張嬸、魚哥兒、歡哥兒和幾個孩子。
白日他去幹活,哥兒就呆在嬸子屋裡,他可以少拿一些工錢,讓嬸子中午給哥兒做頓吃的,煎兩個蛋,再給哥兒找個能歇腳的地方。
夜裡宿不宿在李家再說,大不了花幾個銅闆叫輛牛車,幹完活就回到他們自己的家來。
事情既是商量好了,周勁就該去忙春耕的事了。一會兒在田間地頭碰見葛大,他再同他說一聲。
往外走的時候,付東緣突然叫住周勁,說:“周勁,你來一下。”
周勁以為是哥兒身子不舒服了,走過去,關切道:“怎麼了?”
付東緣站在正屋的吊檐柱邊上,要周勁站過來,說:“我給你記一下你現在的身高。”
他手裡拿着一顆石子,一端是尖的,可以在木頭上刻痕迹。
起初周勁有些疑惑,不明白哥兒為何要記錄自己的身高,後來想起,哥兒喜歡個子高的,而他,遠比同齡人要矮。
周勁一面向吊檐柱靠近,一面回想哥兒同葛大站在一起的畫面。
葛大身高九尺,十分出挑。哥兒喜歡高的,葛大這樣的,他看着會不會更順眼……
周勁想着眸光黯了許多,略低下頭,心底直冒酸水。
有人不滿他這樣,頭剛低下,下巴被一隻白皙幹淨的手鉗住,往上擡了擡。
對上哥兒的鮮眉亮眼,周勁錯愕不已:哥兒什麼時候跑到他跟前來了,還離他這麼近?
付東緣不滿周勁的不配合,噘着嘴道:“我在認真給你記錄呢,你别低頭,那樣就不準了。”
又想到前方不就是自己嗎,付東緣看着周勁的眼睛說:“你要看着我。”
周勁再次目測距離,發現個哥兒的臉離自己不過兩寸遠,他都能感受到他說話時,呼出的氣。還有那撲閃的長睫,像是要往他臉上掃似的……